“我沒有九……”


    阮登又習慣性地稱唿容九為“九哥”,但這迴沒有等容九提醒,他自己就重新改了口,“——容總你讀書多,我是個粗人,除了打拳,其他的也不會,當然也就沒有容總你會識人了。”


    說著,阮登鬆開了一直重重掐在杜順發肩膀上的手,並且在他掐過的地方輕輕拍了拍,還同時表達出了自己的關切,“杜經理,我剛剛沒弄疼你吧?”


    阮登自小就打拳,那手上的力道可想而知,杜順發隻覺得剛剛被他掐過的兩處骨頭都快斷了,可他非但不敢抱怨,還得忍著劇痛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來,“沒有、沒有。”


    阮登也是一副和氣的樣子,“沒有就好。”


    就在杜順發剛準備偷偷鬆一口氣時,阮登這時忽然低下頭,對著杜順發的耳朵低聲警告,“老實一點,容總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要是敢有所隱瞞的話,我就把你兒子的脖子擰斷。”


    杜順發頓時大驚,“你、你……”


    阮登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抬起一隻手,用手背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拍了一拍,“記住了,好好配合。容總喜歡跟人講道理,我可不喜歡。”


    說罷,阮登直起腰身來,對容九輕輕一欠身,“容總,我先出去了。”


    容九輕輕一點頭,“去忙吧。”


    阮登一走,二十餘平米的辦公室裏,便剩下了杜順發與容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了兒子在容九的手上,杜順發現在是越看容九,就越覺得他可怕,看他眼神猶如在看活閻王一樣。


    可那辦公桌後麵坐著的年輕男人,麵色蒼白身形消瘦,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個被疾病纏綿的病秧子,渾身上下哪有一點可怕之處。


    可杜順發就是害怕。


    在阮登從外麵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後,杜順發就軟骨魚似的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咚”的一聲跪在了地板上。


    房間內的溫度恆定在二十六度,杜順發身上穿的也是一條厚實的呢子西褲,可那不知道一股從哪裏來的寒意,透過厚實的呢子布鑽進了膝蓋骨裏,再從膝蓋骨一路往上竄,直達杜順發的天靈蓋。


    杜順發就這樣哆嗦著,跪著繞過辦公桌,膝行到了容九的跟前。


    容九還是維持著那副閑適的坐姿,手裏捧著保溫杯,聽杜順發語無倫次地向自己哀求——


    “三、三少爺……您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您,哪怕您是想讓我當眾揭露周勝華的罪行,我也可以答應您……我隻求您,放過我的孩子,他還那麽小,才八歲……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是我們全家的命根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老娘跟我老婆也會活不下去的。”


    容九並不出聲。他靜靜地聽著杜順發的哀求,迴想著那一日,周勝華當著所有經理以上的管理人員,說他主持的會議毫無意義,說他提出的整改措施很幼稚,還說他們是在陪他一起玩過家家的遊戲。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杜順發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不屑,那樣的輕蔑,可現在呢,他就像一條喪家犬一樣跪在自己的跟前,痛哭流涕地哀求自己——


    原來,這就是做容家三少爺的感覺。


    他還什麽都沒有做,也還什麽狠話都沒有說,單隻是憑著他的身份,就可以讓杜順發這樣懼怕自己……


    容九輕輕合上眼皮,心想,這可真是一種美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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