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


    祭祀鬼魂


    百鬼夜行。


    ……


    連續下了三天的雨,這使得今夜的江城氣候很是溫和,尤其是青江邊上。


    陣陣江風吹拂,撩撥心弦。


    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蓮花台這邊依舊是人潮擁擠。


    蓮花台這邊的江水相較於其他地方溫和許多,白日裏不少遊客泛舟於此。


    而今夜之所以這麽多人是因為中元節。


    從八點入夜開始,一盞盞,各式各樣的河燈盡皆被放進這青江裏。


    盞盞河燈如同星辰一般,將這幽藍色的江水渲染成一片星空。


    羅青撐在圍欄上,望著江麵。


    點點燈光,豪華水上宿船,泛水小舟,燈光連成一片,讓他眼神有些迷離。


    天橋這邊不是看河燈的好地方,隻是些稀稀拉拉的行人來往。


    下邊的蓮花台是擁抱的情侶,玩樂的一家幾口和夜戰至十二點的廣場舞大媽……


    羅青歎息一聲,提起身邊蠟燭和草紙,離去。


    和去看燈的人方向相反。


    今天是中元節,羅青要去燒紙。


    其實,要燒紙的大都在下午六點左右就燒了,畢竟半夜三更蹲在路口燒紙還是有些讓人驚悚的。


    羅青是一名剛讀完大一的學生,趁著暑假在做兼職。


    這也是兼職結束了後,他才有時間來燒紙,祭祀他在車禍中死去的爺爺。


    是以前相依為命,而今天人永隔的爺爺。


    ……


    越是遠離蓮花台那邊,人越是少。


    羅青一個人走在路上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這是一條老街,房屋設施什麽的都很破舊了,幾個不斷閃爍的路燈在一陣風吹過,便透出“吱呀”的金屬摩擦聲。


    本來這裏人就不多,還趕上這個俗稱裏的鬼節,自然更是清冷了。


    站在街口,羅青遠遠望去,一條直達黑暗的街道,幾隻繞著路燈飛來飛去的蛾子表示著,他不是孤獨的。


    咽了口口水,羅青硬著頭皮走進這條街。


    若不是走外麵的大街要繞上好幾公裏路,羅青也不想走這裏。


    他打開手機,放了首歌。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這是一首幾乎被廣場舞大媽拋棄的歌。


    把聲音開到最大,龍鳳傳奇二人十足分辨度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一瞬間,似乎這裏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戴著耳機立體環繞的感覺,就好像是一群大媽在繞著自己跳舞,羅青幾乎腦補出自己置身於廣場舞大媽中的場景,這好似靜無一人的街道似乎人……多了起來。


    羅青發現,似乎所有走夜路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感覺後麵有什麽東西在跟著自己。


    他這次也不例外。


    處於安考慮,他還是把耳機給摘掉了。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他還能清晰地聽到歌聲


    果不其然,十塊錢的地攤貨外音就是大!羅青決定以後一定要去換一副二十塊錢的耳機!


    “噠噠噠——”硬質鞋底與硬質水泥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羅青越過一盞路燈,看了一眼腳下,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顫抖地將手機放在耳邊,深吸一口氣。


    “媽……我快了……馬上就到了,隻有幾百米了……哎呀,你放心,這條路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能有啥事兒啊……好了好了,馬上就到了,掛了啊!”


    將手機收了起來。


    羅青此刻的心情很是緊張,渾身上下寒毛樹立,背後出了一層了冷汗。


    他不敢向後望去,開始加快腳步。


    就在剛才他路過一盞路燈後,他清晰的看到腳下出現了一道影子,在燈光下拉得極長,而且這個影子的右手還拿著一把匕首狀的東西。


    一聯想到前不久出現的“黑夜人屠”事件,他幾乎確定自己碰上麻煩了!


    所以剛才他假裝接了個電話,表示離家不遠了,試圖讓跟在他身後的那人放棄。


    但似乎,那人並沒有放棄。


    羅青現在很緊張,他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他現在極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小幅度轉頭環視兩邊,尋找能夠防身的東西。


    一截斷掉的桌子腿,一塊板磚,一張轎車車門大小的鐵皮……


    他的心裏一顫,一種危機感襲來,幾乎是沒有猶豫,一股子求生本能湧現,他猛然向前跑去,一把抓住路邊的鐵皮,向後揮去。


    “刺啦——”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瞬間在這寂靜的巷子裏響起,一道火花閃過。


    羅青手持這鐵片,感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拽住了,無法動彈。


    鐵皮被一點一點拉了下來,一張在燈光下昏白無比的臉出現,看不清麵貌,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輕聲問道:“等我很久了吧?我來了,你高興嗎?”


    羅青反應過來,使勁兒一拉,鐵皮就像是被卡在牆縫裏了,紋絲不動。


    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匕首以著極快地速度向羅青刺來。羅青把手裏裝著黃紙的口袋扔過去,口袋瞬間被挑破,黃紙散開,擋住了匕首的攻勢。


    不做過多猶豫,他立馬向後跑去。


    身後是鐵皮摩擦地麵的聲音。


    羅青幾乎能夠想象得到,一個拖著一張鐵皮不急不緩地追趕獵物的人,滿臉的笑容,走在散落飄飛的黃紙之中,或許正在考慮該怎樣殺死前麵逃跑的獵物。


    他迴頭看一眼,發現那看不清麵貌的人跟在不遠處,正一步一步地走著。


    很快,羅青發現無論自己怎麽跑,身後那人都跟著,幾乎是連距離都沒有改變,巨大的金屬摩擦聲就像是在他心裏麵響起的一般,正一點一點撕破他僅有的勇氣,巨大的恐懼感升起。


    一股名為絕望的感覺也不斷滋生。


    而在瘋狂奔跑中的羅青,顯然沒有發現這巷子周圍的構造在一點一點發生變化。


    很快,原本是離開巷子的路,被一點一點變成了通往死胡同的路。


    這一刻,羅青深深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慌不擇路。


    看著麵前高高的圍牆,他心如死灰,跑進死胡同了。


    背貼在牆壁上,看著街口一步一步走進來的人,巨大的恐懼衝擊著他心裏最後一道防線。


    而羅青他顯然不會注意到,原本很冷靜的自己這一刻然失去了該有的樣子。


    周圍的一切都在給他帶了恐懼。


    昏暗的燈光,搖曳的破舊招牌,金屬摩擦聲,逼仄的死胡同,以及那手持匕首慢慢靠近的人。


    羅青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呆呆靠在牆壁上,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一手持鐵皮,一手持匕首的黑衣人看著前麵深陷恐懼的羅青,笑了起來,嘴角裂開,幾乎到了耳邊。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享受這種恐懼氣息彌漫的感覺。


    於是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後,輕輕地將匕首插進了羅青的胸膛。


    這是他給他的獎勵。


    以生命為代價。


    血花不斷往外噴湧,炙熱,猩紅。


    他舔舐了一下匕首上的鮮血,轉過身,一步一步離開,淡淡地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完彌漫住了身後躺在地上,被鮮血染紅半身的羅青。


    巷子重新迴到寂靜之中。


    沒有多餘的任何一個人注意到這裏發生了什麽。


    羅青冰冷的屍體就像是被拋棄的垃圾一般,不值得任何人去多看一眼。


    ……


    夜半三更。


    胡同口走進來一隻黑貓,纖細的身子,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走向羅青的屍體。


    兩隻幽藍色的豎直瞳孔微微往外散開,黑貓低下頭,伸出長滿細密倒勾的舌頭,一點一點舔舐著地麵上的黑影,它正在一口一口地將羅青的影子……吃掉!好似在吃著美味的小魚幹一般。


    一分鍾過後,黑貓享受地舔了舔前爪子,然後冷冷地看了一眼已無血色羅青,轉身,依舊優雅的離去,貓步輕巧,不留下一點痕跡。


    而當黑貓完消失在夜幕裏之後。


    原本已經死去的羅青猛然張開眼睛,漆黑的瞳孔泛過一道血光。


    “我來了,


    我迴來了,


    我救了你,


    你用什麽感謝我呢?


    就用……你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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