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胡,王庭。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天,入了夜才稍稍停息了些。


    鄭鷹拎著兩壺好酒進了王帳,就見東胡王正望著一張羊皮地圖出神。


    大軍從朔風關撤退後東胡王便入了王帳,除了與牠頓交談了一番後誰都未見。


    鄭鷹在王帳中央站定,行禮道:“大王!”


    東胡王沒有轉身,而是凝視著地圖歎了口氣:“鄭鷹啊,陪本王喝兩杯吧。”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默契,每當東胡王心情不佳的時候,就會與鄭鷹喝酒。


    鄭鷹是東胡王的親信,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兩個是一起長大的情誼深厚。


    在外東胡王是王鄭鷹是臣子,在私下裏兩個人的關係,好得和兄弟一樣。


    東胡王指著匈奴的河南地,幽幽說道:“想在河南地分一杯羹,難啊!”


    鄭鷹聞言微微一怔,說道:“大王何故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我們與匈奴聯手,不愁打不敗蒙恬!”


    東胡王接過酒壺,飲了一口酒,問鄭鷹:“你覺得遼西郡守明遠如何?”


    鄭鷹稍一思索,實話實說:“明遠有大才,無論治軍、理政,都不是前任的老郡守可比!”


    鄭鷹也明白了東胡王在憂慮什麽,朔風關一戰,讓東胡王對遼西郡有了新的認識。


    從前老郡守在的時候,遼西郡就是沒有了牙的老虎,東胡能騎在頭上劫掠撈好處。


    可明遠來了之後,修繕長城打造朔風關,還在朔風關與東胡打了一場硬仗。


    能文能武,即便鄭鷹站在明遠的對立麵,在冷靜複盤了整場戰役後,他也不得不佩服明遠的能力。


    東胡王點了點頭,說道:“本王已經與牠頓達成協議,明年我們協助匈奴出兵,將秦軍從河南的驅逐,分得四成河南地的草場。”


    鄭鷹麵露喜色,說道:“大王這是好事啊,牠頓妥協給我東胡更多的草場,日後我東胡一定會愈加強盛!”


    東胡王笑了,不過是苦笑:“還有一件事,遼西郡鄭家的老三鄭阜帶領三百餘人的商隊來了東胡的,歸順我東胡。”


    啊?


    鄭阜是鄭家商隊的管事人,一直以來鄭家與東胡的聲音,都是鄭阜在親自操持。


    現在鄭阜拖家帶口地來到了東胡地,豈不是說明……鄭家在遼西郡出事了?


    東胡王轉過身,聲音裏充滿了憂慮:“鄭鷹,鄭家完了,明遠已經將鄭家連根爬起,從此我東胡要獲得鹽鐵,更難了!”


    鄭鷹被震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鄭家可是東胡在遼西郡最大的一枚棋子。


    鄭家不止能為東胡傳遞情報,還能給東胡輸送鹽鐵糧食等緊要之物。


    更進一步,鄭家是埋在遼西郡的一支奇兵,能在關鍵時刻起作用。


    正如這一次圍攻朔風關,鄭家就出死士攔截求援的騎兵,若是真的成了明遠必死無疑。


    可惜死士們沒有抵得過章邯的親衛,被殺得一幹二淨,還留下了張魯這個隱患。


    最終導致鄭家東窗事發,被明遠殺得連根拔起,就剩下鄭阜手下的三百餘人。


    鄭鷹算是明白東胡王為何這樣憂慮了,他想了想說道:“大王,還是從漁陽郡那邊想想辦法吧,路程是遠了些,但沒有明遠在,那邊的商賈還是敢私下與我們做生意的。”


    事已至此,也隻能從更遠處想辦法維持下去。


    東胡王喃喃道:“本王不擔心河南的那邊,戰事再慘烈有匈奴承擔主攻,我東胡是輔佐匈奴作戰,本王擔心的是,若大軍前往河南的,東胡王庭該如何?”


    明遠絕不是甘於守成之人,東胡王敢肯定,一旦東胡內部空虛,明遠會乘虛而入。


    鄭鷹眉頭緊鎖,說道:“既如此,就要保留穩妥的兵力在王庭,防備遼西軍才行,這個明遠,真真是我東胡的心腹之患!”


    ……


    遼西郡,郡守府。


    明遠大概還不知道,他的一場戰役間接改變了東胡的戰略部署,為蒙恬減輕了壓力。


    清晨,明遠準備離開郡守府前往近郊為明侯紙坊選址的時候,就有仆從來稟報。


    “大人,朱儁正在前院等您,他說無論如何要小地通稟,他要見見您。”


    朱儁?


    明遠一時間未想起來這人是誰,還是身邊曹銘提醒了他一句,那人是昨天來狂飲的名士,明遠到的時候他已經酩酊大醉了。


    曹銘是袁振的同鄉,也是之前袁振的副手,現在袁振高升成了朔風關都尉,保護明遠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原來是那個酒鬼!哈哈哈,也罷本官就去見一見他,看看他有何說辭。”


    明遠領著一眾甲衛來到前院,就見朱儁正端著酒杯飲酒,一身的酒氣濃重。


    聽見腳步聲朱儁轉過身,看神情還有些迷糊。


    “在下朱儁,拜見郡守大人!”


    朱儁的禮數做得足,不過他這副酒鬼模樣讓人很難對他產生太多的好感。


    “朱儁,你昨晚喝得酩酊大醉,本官不想讓你連夜奔波吃苦,就命人將你安置在郡守府中,怎麽你醒了酒還不離開?”


    明遠眉頭微皺,對朱儁這名所謂的“名士”越來越不喜。


    朱儁悠然一笑,說道。


    “大人府裏的酒水實在是好,我昨夜忍不住多喝了兩杯,讓大人見笑了,大人能留宿在下是大人對我的恩情,所以我準備為大人獻上一計,或許能保住大人您的性命!”


    明遠笑了,他身邊的侍衛們被朱儁氣得怒目圓睜,恨不得衝上去暴打朱儁一頓。


    曹銘喝道:“朱儁!你休要張狂!大人對你以禮相待,你卻詛咒大人!是何道理!”


    明遠擺擺手,說道:“朱儁,酒可以亂喝話卻不能亂說,今日你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本官就命人將你丟出去,永遠不得踏足郡守府一步!”


    朱儁也不害怕,灑脫一笑:“那感情好我不用自己走出去了,不過我朱儁素來是不說假話的,大人,您看上去是威風八麵,實則已經到了生死邊緣,最多六年,將大禍臨頭!”


    明遠眉毛一挑,卻聽朱儁道:“大人,您說說未來的陛下會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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