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桃花名,作桃花賦,百詞已過,唯不見樂先生點頭稱讚。


    這般倒難為瑤兒李伯,本宴請才子喜先生,誰曾想,先生非但不喜,反而冷聲。


    “以春為名,作詞賦!”恐樂先生憤然離去,急忙換名,春又些許,亦不見先生滿意。


    這便難了李伯,聚十八鄉才子,難入鼎元之眼,又換三名,皆不如意。


    瑤兒麵麵相覷,束手難策,樂先生此舉,著實恐怕,今日這事再無可能。


    “朽木腐草,難成大器!”先生於諸事溫和,卻於才學一道,嚴厲無比,不成便是不成。


    瑤兒束手無策,卻聽白辭舊嘿笑:


    “桃花,桃花!”瑤兒拉他一把,意在莫要出聲,李伯也感煩躁,樂先生不滿,始料未及。


    也怪自個高估了諸多才子,不曾想這般不堪,早知如此,另想他法,斷然不作此舉。


    諸多才子望來涼亭,不識瑤兒李伯,卻識得樂先生,有這心高氣傲者硬聲:


    “山長才識非凡,諸兄長所做,山長皆數不成,既如此,山長作賦,與我等開眼,可否?”


    “這便是,也讓我等開眼,見山長一賦,不枉此來無所獲!”


    話雖敬,然高中點低,卻是不服先生,場中皆讀書人,皆有文骨,先生這般貶,也惹惱諸位。


    瑤兒心急如焚,目望李伯又見先生,不知如何是好,李伯欲開口嗬斥,不曾出口,卻見先生歎息。


    這便有意開口,又讓辭舊打斷,聞見傻笑吟唱: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買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複日,酒醒酒醉年複年。”


    辭舊吟唱,沉默一片,先生不可置信,李伯卻露震驚,便是瑤兒,亦眉目閃爍,嘴巴微張。


    辭舊這般吟唱,不似古曲顯三分新意,先生哈哈大笑,捏緊辭舊手掌,站起身子。


    唯見前四賦,恰如此生意,雖以桃花作賦,唱桃花,吟自身,辭舊半生瘋魔,這般賦詞,便是說自個。


    辭舊嘿笑行於瑤兒旁,伸的手於瑤兒腰間,扯下那玉笛,清影頓顯,山水盡來,餘音繞梁。


    婉轉之意,三分逍遙,似潺潺流水,江南風晚,這般悠然,那般自在。


    有見先生而吟唱:“


    不願鞠躬車馬前,但願老死花酒間。”


    “車程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的驅馳我得閑。”


    先生那般激動,這手顫抖不已,此賦盡言他,多年不得意,今朝一日明,本開口論個妙字,卻如鯁在喉,遲遲開不得口。


    一雙目中水霧彌漫,臉泛紅意,望辭舊,如望親子,心中有了數,亦下了論。


    卻見辭舊瘋笑,終而吟: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笛音婉轉,湖中魚兒似不動,身困池塘,心於大海之上,一曲罷,萬籟俱寂。


    樂先生激動的不能自我,李伯久久不能迴神,瑤兒張著嘴巴,怕是忘了唿吸。


    諸才子呆愣不敢動彈,這般千古之詞,怎得落了自個耳中,豈不暴殄天物?


    這般想法,紛紛拱手:“不知兄長大名,這番千古詞句,在下可否抄錄?”


    辭舊不曾搭話一個勁傻笑,樂先生再三解釋,辭舊不知明白是否,無意點了點腦袋。


    他這同意,諸才子喜不勝收,當即取來紙墨,跪地抄錄,“不知兄長大名,還須請問,也好落筆。”


    樂先生這便笑言:“白辭舊!


    “多謝山長。”那才子作禮,這就落筆白辭舊,卻少一詞名,辭舊傻言語:


    “桃花庵,桃花庵,桃花庵……”便又瘋魔,這才子一聽,稀裏糊塗落筆:“桃花庵!”


    “憑辭舊這一賦,勝那張子修!”樂先生拉辭舊落座,得意般炫耀,李伯這才迴神:


    “殿下嫁於辭舊,我自當滿意!”又換了說辭,太快了些,先前他可並非這般。


    望樂先生得意,心有氣也羨慕,慕先生不僅找個親子,也撿個寶,雖患腦疾,若治好,定為一代大儒。


    他這想法,樂先生豈會不知,二人多年老友,有意無意故意炫耀,惹得李伯心中來氣。


    瑤兒迴過神,望辭舊美目中多幾分情愫,如若腦疾痊愈,這般才貌雙全得人兒,成了自個夫君,豈不讓人歡喜。


    “先生,那張子修之事?”瑤兒這又問,先生取下紙筆,龍須走蛇落下桃花庵,又名白辭舊。


    交於瑤兒笑言:“先前心有定論,便無了這場“小聚”,我亦出山與他張子修對筆。”


    望過辭舊,先生笑道:“這便好了,有辭舊筆墨,殿下隻管拿去,示於張子修,他定敗迴。”


    瑤兒欣喜,李伯高興,雖不曾請先生出山,卻得一千古詞,想那周幽二國,隻可敗迴。


    先生亦欣喜,一為白辭舊這般天賦,二為辭舊幫了大忙,桃花庵問世,代他入朝,那朝事風雲,也不沾己身。


    “瑤兒謝先生!”瑤兒謝過,卻聽先生笑言:“此功非我之功,實屬辭舊之功。”


    這又打趣:“殿下,那承諾我可算數。”李伯摸須,含笑不語,瑤兒卻有些許扭捏,卻也點頭:“自然!”


    此間事了,如先前一般打包飯菜,一老一小便迴了私塾,瑤兒李伯一切順利,這也帶好筆墨,迴了京城。


    先生才迴去便收拾東西,望辭舊呆坐桃花下,不禁笑言:“辭舊,我這便帶你去瞧病。”


    私塾休息,今兒個才第一日,明日也休憩,路也不遠,明日晚些足以趕迴。


    這便鎖了大門,南門處租個馬車,這錢財自然是借李伯的,他也沒錢。


    出了南門,又往南處趕,那朋友倒也不遠,區區百十裏地,黃昏時分便到了地方。


    拉辭舊下車,唯見眼前風景如畫,淡然恬靜,老牛於田間尋食,還不曾迴去。


    家家戶戶炊煙嫋嫋,黃昏倒影於湖麵,湖水變成金燦燦,青蛙跳躍蓮瓣,掀起波紋蕩漾。


    鴨子卻也膽大,見二人前來叫個不停,也不怕生,倒是個認生的。


    “老先生,何處來啊?”路尚不遠,這才入村,田埂上便有老漢笑問。


    “不瞞老丈,皓龍縣來家,尋個友人。”樂先生這才開口,那老漢便笑稱:


    “先生瞧著像個讀書人,想來友人也是讀書人。”手中的煙管敲在鞋底,梆梆響,這又使勁一吹,便通了。


    布袋中取出煙絲,搓著球狀,這才笑道:“來找桂先生的吧?”


    “正是!”樂先生說,“他可在村中?”


    “在,在!老漢卻也心善,抬手指路:“你啊,一直往前走,再拐個彎,看見個草廬,那就是了。”


    “謝過老丈!”禮數做足,先生拉著辭舊,趕往草廬處,行不過百十息,來往村民熱情,卻也留宿。


    問及由來,得尋桂先生,這便讓孩童引路,見了草廬,亦見了這位桂先生。


    年紀與樂先生相仿,一襲粗布衣,兩鬢斑白,比先生老了些許。


    “默雲,許久不見了!”卻聽背後傳聲,桂先生轉身一瞧,便見老友來訪。


    “子沛,你怎得前來?”桂先生驚喜,卻也笑言:“斷然有事,無事不登三寶殿。”


    這便笑請,“些許黃芪,野生的,可貴著,你小心莫要踩著。”


    卻是些黃芪曬在地上,樂先生不禁笑出聲:“你這家夥,怎得,我此來便是踩黃芪不成?”


    “可不!”桂先生推開屋子,請了進去,“當年我挖半月山參,你與照和醉酒,全給我當柴火燒了。”


    “若不注意,今兒個你又得踩!”這又落座,卻也匱乏,一屋一床一桌,藥箱一個,草藥一架。


    除此之外,便剩一骨架,也不知是何人的,落了灰,想來好久不曾研究。


    “晦氣,你怎的不找獸骨,人骨立於床頭,日日夜夜,不覺瘮人?”


    桂先生倒茶,卻也笑吟吟的:“獸骨怎得人骨好,且人死如燈滅,怎會晦氣?”


    “與我研究,救得世人,此為榮耀亦是他功勞!”這般說辭耳朵也起了繭,樂先生苦笑連連。


    當年求學,他與李伯同住,桂先生嫌棄李伯,鼾聲如雷,使他不得安穩。


    這便一人睡於偏房,秋時多雨,十日有餘,偏房失修,這便踏掉,無奈三人住一屋。


    睡時無一物,待醒來時,床頭多一人骨直勾勾盯著自個,險些嚇死。


    時隔多年,今日見骨,樂先生也覺瘮得慌,這便換了位置,將後背對於門外。


    茶色微苦,卻也是了,此地與世隔絕,桂先生一貧如洗,怎能有好茶喝。


    “這孩子是?”卻見辭舊傻乎乎,桂先生麵露疑色,不曾聽聞樂先生有子修,難不成是學生?


    “不瞞默雲,我這番來便是為辭舊!”罷了,樂先生將其來曆一一講述,這又將瑤兒諾言,李伯之言訴說。


    聞辭舊這般才華,桂先生嘖嘖稱奇,卻也笑言:“子沛啊子沛,你這般誆那孩子,不怕聖人降罪?”


    “怎得降罪?”樂先生擺掌:“我不曾開口,卻是瑤兒自個應允,怎得降罪?”


    “郎有情妾有意,與我何幹,聖人與否,通人言,懂人理,怎能言我誆人?”


    這般說辭,引得桂先生大笑,卻也舒坦,聖人如何,汝欺吾,吾便欺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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