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軒的話語,迴蕩在空曠的雪原之上。


    卻沒能給月氏帶來自信。


    他們看著那猶如神降般炫目震撼的隘口。


    和越來越激動,重新聚起戰意的象雄將士們。


    一雙腳仿佛拴著巨石。


    上前都是磨磨蹭蹭。


    此戰,他們是抱了必死的準備。


    可也不是這種送死法啊!


    現在連上前攀爬的道路都搞不清楚。


    他們上前衝殺,隻會淪為十萬敵軍眼皮子底下的活靶子。


    誰都不願意死的毫無意義。


    可這時,嬴軒卻是側身冷漠的說了一句。


    “攻下此地,月氏也算洗心革麵。”


    “可重新來過,賜名貴霜。”


    “封巴克特裏亞王國疆域為族地!”


    短短的三句話落下,卻讓五萬月氏族人全體沉默了幾息。


    月氏王瞪大了眼睛。


    雙手顫抖,他終於有機會挽迴自己的罪孽了!


    終於能夠為月氏找到一片名正言順的棲息之地。


    他絲毫不懷疑大秦能夠打下巴克特裏亞。


    一個小國還沒有資格阻擋大秦的鐵騎。


    老將的雙眉恨不得並在一起。


    他同樣想抓住此次機會。


    此刻的他也想清楚了。


    他們這些將士戰力對比大秦,猶如天上地下。


    若沒有這場雪,這個道天塹。


    嬴軒根本就用不上他們這些人。


    毫無用處的人別說封地了,隻怕不被順手屠滅都是好的!


    而現在,他們努力了這麽久,希望終於來了。


    隻要能打下這個隘口。


    僅僅是一個隘口,他們便能再次獲得一塊自己的土地。


    而且巴克特裏亞雖然是從塞琉古王國脫離的一個省。


    可疆域絲毫不小。(比現在的阿富汗略小)


    完全足夠他們月氏族人存活。


    月氏王再次將目光看向老將。


    老將猛然咬牙。


    不管如何也要試上一試。


    “將士們!”


    “為了族地,為了兒孫的家。”


    “隨我攻破此地!”


    聲音落下,五萬月氏族人終是放棄了心中最後一絲顧慮。


    各個嘶吼著衝向隘口。


    手持大盾的人頂在前麵,分作三條線路踩著積雪向前。


    在他們身後,將士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厚雪清到兩側。


    隻有疏通了道路,才能有機會讓後麵的將士一口氣衝到隘口下方。


    後方嬴軒也再次下令。


    “手持強弩者,前進百步掩護!”


    頓時,數個大軍方陣開始緊跟著月氏族人上前。


    可嬴軒還不滿意,迴身看向數百名胡人。


    這些人個個身形高大,背負長弓,目光尖銳如鷹。


    他們是蘭林劍派來跟隨的最強神射手。


    隨著嬴軒一個眼神。


    百人便興奮怪叫著向兩側神山攀爬而去。


    他們要去往高處,讓他們的箭矢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西方,那穆秋傑熱背靠陽光,看著如一樣衝來的秦軍冷笑一聲。


    “將士們。”


    “佛陀就在我們背後,他在天上將親自目睹這場考驗。”


    “他會挑選出最英勇的將士去往佛國!”


    “將你們最強的一麵展現給他吧!”


    象雄佛徒們,看著渾身散發光芒的穆秋傑熱。


    毫不猶豫的相信了他。


    一個個猶如瘋了一樣跪地朝拜。


    那是他們一生的信仰。


    緊接著,當下方的衝殺嘶吼臨近。


    十萬佛徒猶如變了個族群。


    各個都是怒目而視。


    雙手高舉弓箭,一邊兇狠怒喝,一邊瞄準月氏大軍。


    “嗖嗖嗖!”


    道道箭矢破空的聲音不斷迴蕩在月氏前鋒的耳邊。


    雙手高舉的大盾之上,不斷傳來沉重的撞擊。


    “咚~咚咚!”


    他盡力的將其高舉,想擋下所有箭矢。


    可身後還是不斷傳來族人的慘叫。


    腳下道路在一點點被清出來。


    鮮血卻將其染盡。


    後方老將瞳孔布滿血絲,雙手緊緊握拳。


    這是一條,將士用命鋪出來的血路。


    最後的數十步距離,更是好似狂風暴雨極度漫長。


    月氏族人的屍體不斷滾落。


    越是接近隘口,地形就越是陡峭。


    終於,將士終於來到了雪牆下方。


    三條路上的將士匯聚在一起。


    他們頂著大盾,將刀劍插入雪牆之中,開始奮力挖掘。


    雖然下方積雪都被象雄人夯實過。


    但在青銅武器之下,還是很快被掏空。


    隨著最前方幾名將士已經能將身體躲進雪牆體。


    後方老將終於大鬆了一口氣。


    僅僅是這一次衝鋒,他們便死去了數千將士。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隻要雪牆一倒,將士們便能衝到敵人身邊。


    近身戰鬥一旦開啟,對方沒精力阻擋後續衝鋒的將士了。


    前線之上。


    隨著將士們的奮力挖掘,雪牆終是開始出現裂紋。


    這時,一名最深處的將士正將長劍用力的向深處插去。


    欻!


    長劍輕而易舉的伸了出去。


    將士麵色大喜。


    他迴頭,剛想唿喊同伴。


    “噗!”


    一把長矛重重插進了他的脖頸處。


    長矛一擊即退毫不猶豫。


    將士瞪大眼睛,無力的捂著不斷噴湧的傷口。


    後方將士親眼看到了這一幕,但卻沒有出手救他,甚至沒有將他拖拽迴去。


    而是在確定了牆體厚度後。


    咬著牙開始不斷向兩側挖掘,要將雪牆徹底挖塌。


    這僅僅足夠十數人並排狹窄之地,不足幾息便被他們挖了個七七八八。


    在老將激動的神色下。


    那雪牆“撲通”一聲便徹底碎裂滾落。


    月氏將士們興奮的大聲吼叫。


    一個個更加勇猛的衝了上去。


    “殺啊!”


    這下,沒了雪牆阻礙,僅僅是居高臨下的地形。


    他們有信心,死也能從象雄大軍中,咬開一道口子。


    老將在後方霍然拔劍。


    嘶吼著要親自衝鋒。


    可這時,碎裂的雪霧逐漸落下,視線也徹底清晰。


    後方竟沒有一名象雄族人。


    有的隻是另一道雪牆立在那裏。


    隘口後方的落差逐漸變小,他們甚至也在此刻清晰看到了。


    那深處,一道道雪牆堆砌。


    數量足有數十不止。


    而那穆秋傑熱,就站在第三道雪牆之上。


    好似神佛般漠然冷笑。


    絕望,在刹那間將月氏人們徹底籠罩。


    他們迴望身後。


    猩紅的道路兩側全都是族人的屍體。


    他們為了攻下這道牆已經死去了萬名將士。


    可前方,同樣的牆還有數十道。


    老將高舉的長劍緩緩落下。


    身側的月氏王咬牙顫抖。


    那象雄最前排的將士,此刻已經退到了第二道牆。


    除了被月氏稀疏箭矢射死的幾人。


    他們根本就沒多大損傷。


    這樣下去,根本到不了攻破隘口,他月氏族人就會徹底死光。


    象雄佛徒此刻越發的興奮,越發確認這就是佛陀對他們的微小考驗而已。


    他們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親眼看著自己射出的箭矢,命中一名秦軍時。


    那種成就,那種自豪無法抑製。


    穆秋傑熱見此大笑一聲。


    目不斜視的對身側主將說道。


    “看到了嗎?”


    “這便是有佛陀護佑時,將士們的真正力量!”


    主將啞口無言。


    穆秋傑熱嘴角翹起,很是滿意。


    對著佛陀們再次大喊。


    “在我佛麵前,敵人弱小的猶如。”


    “根本沒有絲毫還手的能力。”


    “將士們,盡情渡化他們吧!”


    聲音落下,象雄將士也氣勢高昂的唿喊著。


    可就在這時,天空忽然傳來了奇異的唿嘯聲。


    這聲音讓月氏王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何曾幾時,他無時無刻都沉浸在對這種聲音的恐懼之中。


    他猛然抬頭。


    隻見秦軍的強弩方陣終於清理出一塊緩和坡地。


    片片黑色箭幕自他們頭頂升起。


    瞬息之間便將第二道牆徹底淹沒。


    原本還在嬉笑興奮的象雄將士,一個眨眼便成了布滿倒刺的屍體。


    興奮的象雄大軍瞬間靜默。


    月氏族人們卻再次看到了希望。


    他們對秦弩是最了解不過的。


    那是曾經將他們趕出家園的恐怖武器。


    此刻,有了秦弩方陣支援,對方根本就別想冒頭殺他們。


    月氏將士頓時興奮的再次開始衝鋒。


    這次他們隻需要挖牆就可以。


    西方穆秋傑熱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僵硬猙獰。


    主將急忙開口。


    “這便是秦人的精銳大軍。”


    “各個裝備神兵利器,勇猛無匹。”


    “佛子,您要小心啊!”


    可穆秋傑熱不僅不在意還更加的惱怒。


    有種被硬生生打了一巴掌的羞憤。


    他看著再次匯聚而來,奮力挖牆的月氏將士。


    冷喝一聲。


    “喜歡挖?”


    “那就幫他們挖!”


    “傳令,跟他們一起挖!”


    聲音落下,穆秋傑熱轉身便走下了第三道牆。


    與一眾將領部族之長去向後方。


    而月氏族人們見此,隻以為象雄王朝也和他們一樣,徹底怕了秦弩。


    興奮的全都湧到了牆邊,奮力挖雪。


    沒有了敵人的壓力,他們僅僅是半盞茶的功夫,便將第二道雪牆挖通。


    第三道雪牆之上也空無一人。


    月氏王此刻也認為象雄是怕了。


    畢竟秦弩方陣實在是無法抵擋。


    他們很可能是撤到了隘口中部,脫離了秦弩射程。


    老將也在不斷給將士們鼓勁。


    第三道牆也很快出現裂痕。


    可就在月氏將士們興奮起來之時。


    隘口西方,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震動。


    隨後便是“噗!噗!”


    幾聲沉悶的仿佛是有人墜入雪堆一樣的聲音。


    月氏將士們全都停了下來,伸著耳朵想要搞懂是什麽動靜。


    可下一刻。


    震動驟然劇烈。


    “咚!”


    第三道牆怦然爆開。


    積雪四濺。


    一道巨大的滾石飛了出來。


    牆後的百名月氏將士,幾乎瞬間便被碾壓了過去。


    滾石毫不停留,碾壓著積雪在隘口中瘋狂衝撞。


    順著山澗便猛然砸落在正對的強弩方陣之中。


    哀嚎慘叫瞬間四起。


    殘肢肉泥灑落一地。


    月氏族人們驚恐的向上望去。


    隻見那第五道雪牆後方。


    數塊巨石被卡在那裏。


    剛才,敵人隻是放開了第一塊而已。


    月氏王徹底絕望。


    老將滿是悲痛。


    嬴軒看著數十被碾死的秦軍精銳。


    猛地閉上眼睛。


    吐了口氣。


    再次睜開麵色已然冰冷至極。


    穆秋傑熱止不住的大笑,迴蕩在隘口之中。


    他遠遠指著那一片片被巨石碾出來的血跡。


    “唉?秦人怎麽都成肉餅了?”


    “難不成是怕我佛國的狗餓著?”


    “前來以身相飼?”


    小小笑話讓象雄佛徒們一個個笑出了聲。


    月氏剩下的組人們,也再不敢上前一步。


    那些猩紅的血跡還在提醒著他們,進入隘口就隻有一個死字而已。


    穆秋傑熱肆意的大笑過後。


    遠遠望向嬴軒。


    “聽聞,爾乃大秦的什麽天宇帝。”


    “此名對天不敬,對佛不敬,所以才使你秦人不受佛陀庇佑。”


    “你看,你大秦將士死的多慘?”


    穆秋傑熱的話,沒有動搖嬴軒絲毫冷意。


    見沒有迴應。


    他又繼續說道。


    “若是你願改名,願助我佛接納信徒。”


    “這等困苦之事,就必會減少。”


    “況且你秦人殺孽太多,罪責深重。”


    “爾為一國之帝,若能跪在佛前懺悔祈求。”


    “還可有機會受佛陀渡化,護佑爾等。”


    “你可願意?”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嬴軒。


    打又打不上去,還平白受人欺辱。


    這樣下去還不撤嗎?


    就非要硬生生送死不成?


    此刻,目光冰冷的嬴軒前踏一步。


    沉重的嗓音隱隱摻雜著嗜血的暴虐。


    “佛?”


    “能保下你們的命嗎?”


    穆秋傑熱雙眼一眯。


    “佛,至高無上!”


    “不僅能保下我象雄王朝。”


    “更能保下所有心向我佛的信徒。”


    “就像這場大雪。”


    “若是沒有那場雪,伱幾十萬大軍前來,還不盡數死在這裏?”


    “這也是我佛給你悔過的機會。”


    “莫要不知好歹。”


    穆秋傑熱再次傲然道。


    “有佛陀護佑,我象雄固若金湯。”


    “別說你這點兵力,就算再來百萬,又有何用?”


    月氏族人全都沉默了。


    秦軍將士也各個憤然惱怒。


    可他們無力反駁。


    這樣的天塹,到底該如何攻下?


    隻怕就算陛下那天下無敵的銀甲重騎來此。


    也無絲毫用處。


    難道大秦就真的要被這樣一個小國擋住了去路?


    大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陷入沉寂。


    象雄在等待嬴軒退兵。


    而秦軍將士則在拚命思考,到底如何才能打下去。


    他們死了那麽多將士,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這時。


    極其突兀的笑聲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是嬴軒笑了。


    他指著穆秋傑熱。


    像是看傻子一樣。


    “還佛?”


    “還無敵?”


    “你們的佛難道沒有教過你。”


    “下雪後,不要站在山腳下嗎?”


    就在嬴軒話語落下的刹那。


    “咻~!咻~!咻~!”


    接連不斷的刺耳唿嘯響徹在所有人的頭頂。


    人們下意識抬頭望去。


    卻見那高山之巔。


    指甲大小的百名胡人站在山腰處。


    不斷向隘口上方射出特質響箭。


    道道刺耳的唿嘯迴蕩在兩山之間。


    震的山側雪花不斷飄落。


    一片兩片、一團兩團、一山兩山!


    唿嘯化作震動,震動化作顫抖。


    一兩處微小的滑坡在幾息間化作成片的塌陷。


    新雪積壓著舊雪,瘋狂的向下席卷。


    這一刻,金色的光芒消失殆盡。


    隻剩下狂暴的雪山傾倒砸來。


    穆秋傑熱仰著頭,長大了嘴巴。


    他驚恐的大喊。


    想要讓人護住他,護住他這個佛子。


    可沒人理會,十萬象雄佛徒呆呆的看著那將佛光泯滅的滅世大雪。


    “轟~隆~隆~!”


    恐怖的震動一直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


    等世界再次安靜。


    麵前僅剩一片平坦的山澗。


    十萬佛國歐天予,泯然消散。


    月氏王神色驚恐。


    老將偷瞄了嬴軒一眼,渾身都在打顫。


    嬴軒臉上的笑容消散。


    冷冷說道。


    “大軍前進,隨朕滅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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