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自己彈的曲子的感染,今晚現在的他的聲音格外清靈,眉梢眼底都透著一股子輕快。


    「今天在畫展裏——你和俞先生認識?」


    「一麵之緣,」謝祺抿了口檸檬水,「俞先生和這座酒吧的老闆是朋友。」


    「酒吧?這家酒吧好像是徐……哦,怪不得。」


    聞淩似乎很是瞭然,把其中關係說得頭頭是道:


    「俞家和徐家向來關係緊密,邵家背後也是依託這俞家這座大山……前幾天羅裏才告訴我,你被邵連逼得退賽的事——最近俞家在修正比賽中的紕漏,你既然已經想和邵連分手,那就不用顧忌他,可以繼續提交作品。」


    畢竟比賽的確有分量。


    「我不會再參加這個比賽。」


    對方雖是好心建議,謝祺卻不願多談。


    這話說得負氣,為了舊怨不顧前途,好似很是幼稚,可他向來就是這般隨心所欲。


    何況前世他該受的榮譽都嚐過了,早就有了不在乎這一切的資本。


    再說,這比賽分量是有,可行業內又不是一家獨大。


    要在業內做出成績,路子多了去了,謝祺又不是真的初出茅廬的學生,犯不著盯著這個比賽不放。


    他巴不得對邵連和許遲敬而遠之。


    勸說失敗,聞淩反倒笑得更開懷:


    「那正好。」


    「嗯?」


    「之前我還擔心你忙著參加比賽沒有時間……看看這份邀請函?」


    一張設計極簡的卡片被放到桌上。


    其上印著寥寥幾筆曲線,勾勒出暈染開的水流形狀。


    謝祺一眼認出,這是一家海外香水品牌的標誌。


    這是個從老派奢侈品集團裏分離出來的新品牌。最開始獨自成立時的確鬧得沸沸揚揚,歷經種種爭議官司,直到又發展了數十年後,終究把自己定位到輕奢市場。


    最近這個品牌正在積極開拓這邊的國內市場。


    「不知道羅裏有沒有和你說過,」聞淩把這卡片拎在手裏一轉,這薄薄的紙片立刻暈頭轉向地在他手指間翻飛起來,「我迴國後開了家設計工作室,也接過幾個不大不小的項目——這是最近一個。」


    「我覺得也比較適合你這種學生參與。」


    他當然知道聞淩自己有工作室,而且已經提前了解過。


    起步規模不算大,卻業務精煉,幾乎每個項目都評價極好,在業內資源地位一直穩步上升。


    作為個人工作室,不緊不慢穩打穩紮,好幾個項目都比同類型公司先一步迎接新風向,明顯有幕後支持。


    盡管不似行業頂尖公司那般底蘊豐厚,但如果能深入跟進項目,對學生來說相當不錯。


    這倒還是其次。


    謝祺看過聞淩的個人作品,早就對此有幾分興趣。


    「你給我這張卡……是因為羅裏嗎?」


    「要這麽說也沒錯,」聞淩直言快語,極其坦蕩,


    「不過他也隻是牽線搭橋而已——羅裏怕你最近無心關注這些,就托我幫你留意一下消息,結果正好。」


    「以你的學校背景來看,簡歷估計沒有問題——要是下周有時間有興趣,可以來我工作室麵試。」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麽?」


    他受之坦然,甚至還彎起眼調笑一般地問。


    純粹的黑眼睛在月白燈光下更顯清澈。


    「行,」大概是沒想到他一點猶疑和迷惑都沒有,聞淩稍顯驚訝,卻很快調整好表情,繼續笑道,「我載你去。」


    「其實我關注過你的作品。」謝祺眼睛忽閃,「很獨特。」


    這下聞淩倒是真的沒想到。


    「嗯?羅裏給你看的?」


    「不,我自己找的——很好找。」謝祺垂下眼,望著杯裏半透明半白的液體,「那天你穿的衣服和你的房間的雕飾給我種……說不出的相似感。後來一查,果然都是你的設計作品之一。」


    他能感覺到對麵的聞淩在仔細打量自己。


    然後他聽到一聲真情實意的笑:「不瞞你說,羅裏以前風流韻事不少,我還是第一次覺得他眼光這麽好。」


    既是誇讚恭維,也是把話挑明。


    羅裏替謝祺出了不少力,要說是因為同學情誼,那也太牽強了些。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他好。


    這不,聞淩立刻就替羅裏來探口風了。


    但謝祺對羅裏的情史不感興趣。


    雖然羅裏的確很好,混血兒的優勢在長相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還有那雙深藍的眼睛。即使以謝祺苛刻的審美,也很難挑出毛病。


    可就是差了一點。


    他沒法說出差了點什麽。


    自打穿書以來,他已經決定,與邵連分手之後,便延續自己在前世的生活——聲色絢爛,如一場在雲端的輕快漂流。


    他在自己的船裏,望著各色人群來來去去,上上下下。


    這很好。


    輕飄飄的、短暫的、紛至遝來的快樂,新鮮,刺激,於他而言就已足夠。


    羅裏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人。


    迄今為止無論怎麽看,他們都會可以試圖擁有一個不錯的開端。


    他原本可以毫不猶豫地接過羅裏的玫瑰。


    假如那天夜晚他離開酒吧時,沒有接過俞一承的傘的話。


    於是他並不直接接話,而隻輕輕把話題撥偏幾分,意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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