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聽聞儲妃的名聲,百聞不如一見,今朝總算是見到了。”


    屋內,鄭皇後和她對麵的王美人齊齊朝申容看來,兩個婦人臉上都是得體的笑意。


    “拜見母後、夫人。”申容止住上一世的迴憶,臉上的笑容慣行揚起,脫履入殿,恭恭敬敬行過禮。


    一個是拜見皇後的正禮,一個是拜見妃嬪的屈膝禮。


    起身時,又下意識得打量了一眼王美人,她看來倒同上一世差不多,儀態自然大方,到了鄭皇後麵前也沒有怯場。


    此人與鄭皇後同歲,當初能進成帝的後宮,還是因她弟弟王佑炆隨成帝作戰有功,有些真本事,才賞的這麽一個所謂的恩。不過因她生得一般,所以一直以來並不受寵,終身無兒無女,且將自己的侄女王慧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王慧——


    申容在心裏默默地念了一句,按著上一世的時間,王慧是在太康十年下半年才嫁到太子宮的,也不知這一世會不會生了變數。


    不過那王慧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上一世劉郢就對她態度平平,這一世估計也就那樣。最關鍵的是這個王家女很是低調,不像田婉兒那樣時不時的鬧事。


    思緒被屋內的聲音拉迴,王美人轉迴頭接著與鄭皇後誇讚,“當時和徐太後說話,就多聽她念叨。說要是自己膝下也有個如此乖巧懂事的孫女兒就好了。”


    “今日見了呀,光是瞧著個模樣就叫人愛得緊。”


    “你可別把她誇壞了。”鄭皇後不免得意。後宮中人人都喜歡著儲妃,可阿容隻真正將她這個皇後當親人一樣看待。


    人有時候攀比起來就是如此莫名其妙,逢著能比上一比的地方,就經不住要正經比一比。


    於是這迴出來的話,都是先抑後揚的,“但要說懂事啊,也確實是真懂事,下頭幾個孩子都比不上她。”


    說完,王美人配合著皇後一陣笑,“是,娘娘得了這麽個可心的人兒陪在身邊,我們都羨慕著呢。”


    鄭皇後就抬了抬眉,飲過一口蜜水,嘴角揚起,好似一鉤彎月。


    申容低眉無聲,也隻是隨著她們的笑現出一絲恬淡笑意。人家要是誇你做的好,順應下來顯得自大;要推辭否認,又顯得太假。怎麽說嫁進來也有兩年了,為人處世的一麵,她確實是大家所見的好。


    唯有這般無聲地應下,才最符合她如今帶給眾人的印象。


    ……


    原以為今朝王美人拜訪,隻是和鄭皇後拉近拉近關係,坐一會說說話就要走,不想下一刻帶過來的人就到了跟前。


    便正是劉郢的第二位良娣——王慧。


    她不是要到太康十年才嫁進來嗎?申容暗暗打量,不禁思索了一會,好在心裏平靜得算快,再抬眼便依舊是得體的笑。


    隨後,王美人就拉著自己侄女給鄭皇後做起了介紹,她也是真懂分寸,隻簡單提了幾句——介紹她今年多大、讀了什麽書,剛剛好地止住,任誰也不會先想到是為嫁入宮做鋪墊。


    鄭皇後輕笑著點頭,又瞥到申容身上,很有意味的一句話投來,“阿容瞧著這個妹妹可喜歡?”


    這話就像是一把鍾槌,往大鍾上猛地一撞,在申容心口留下悶響。


    看來王慧嫁太子的事,還是天家人先起的意思,隻是這一世的鄭皇後不可能沒事找事給她添麻煩。難不成是成帝?還是為了前朝權衡?可成帝如今怎麽有這閑工夫,頭疼得連奏章都看不了一卷,又哪來的精力再幹涉一腳他兒子後院的事?


    猛然間,她的腦子裏又蹦出之前被兩個老王後催生時的畫麵,當時她的位置就在成帝座下,其間的對話要想不被他聽到也難。


    所以說是為了抱皇孫?申容怔了怔,心中疑惑撥雲見霧,太子成婚一年多來,她和田婉兒都沒有動靜,成帝要起了這想法也確實是在所難免。


    所有猜測統統壓下,她便揚起了一抹大方的笑,“王妹妹可人,妾瞧著自當喜歡。”


    從儲君一路到達權力巔峰的帝王,劉郢後宮之中的女人今後隻會多不會少,她也想得明白,進來就進來罷,擋得住一個,也擋不住往後無數個。這個王慧,好歹還算是自己了解的一個人。


    隻要她的位置不變就成了。


    王家姑侄是未時走的,申容再陪著鄭皇後小坐了一會,又同她一起去偏殿看了阿權和阿思。隻她兩個貴人說話的時候,鄭皇後便立即坦白了裏頭的意思。


    雖然方才那一場聚會還沒明說王慧今後要嫁入太子宮,鄭皇後卻也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與她說清楚了。


    與申容猜的大差不差,還真是成帝惦記皇孫,便讓鄭皇後打理好這件事。這王慧還是鄭皇後特地去挑選的,看中的就是她那溫順的脾氣……與豐腴的身材。


    “順了你父皇的意,好生養;再就是她那性子,今後你管著也省心。總不至於和田家女兒一樣。”


    鄭皇後直言不諱,申容又豈會當她麵生出一點點不順從的意思?她當然要大度了,就算不是王慧,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她都要展現出正宮娘娘得體大度的一麵,“母後您多費心了,今日我瞧著她也確實是安靜,願往後能與她真心相交。”


    “倒不必如此真心實意。”鄭皇後將阿權交給叔衣,又恢複了往常的高傲,“妻主妾奴,這話你就隻管記好了,不論她們的身世如何,不論是良娣還是以後的夫人,那就是妾,在你麵前,都是奴隸。你麵上同她們說說笑笑倒也罷了,還不必視為至交。”


    “要是早你生了兒子,那也是庶的,還起不了什麽火候。實在不行——”鄭皇後頓了頓,幽幽的瞳仁裏一片漆黑,話裏幾分深意,“想些法子就做是你的,她王家人也說不了什麽。”


    申容聞言一驚,國朝後宮裏頭還沒出過母未死,膝下子嗣就交給主母養的,要生母身份低微的,頂多也就是寄在主母名下,但照樣還是養在生母身邊。


    所以鄭皇後這話是王慧要生了子,就直接殺母奪子?


    王慧的身份怎麽說也還不算太低,不是還有個在後宮做美人的姑姑,和前朝為官的舅舅嗎?


    瞧著鄭皇後的神情依舊是風輕雲淡,她便沒敢細問下去,雖說覺得這想法太過惡毒,但私心又有那麽一點不置可否,畢竟王慧要是第一個生子,王家人若又有野心的話,按著成帝現在想抱皇孫的念頭,有子就是得勢。到時候很難不影響到她這個儲妃身上。


    隻是當真就到那一步了嗎?申容暗自神情一頓,先神色複雜地應下了。


    鄭皇後就扭頭歎了口氣,關切是真心關切,這晦澀的話止住,又提到了申容自己頭上,“不過,你是當真一直沒動靜,還是從沒喚太醫瞧過?”


    “一直沒……”她垂眸迴答,語氣也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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