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溫翎低聲默念了一遍,覺得叫著挺順口,於是點了點頭,“那我就叫你阿硯,不過你畢竟是夢中人,今日見了明日說不定就夢不到了,不管怎麽說,這個夢我很喜歡,我不會忘記你的。”


    “姐姐喜歡就好,若是姐姐白日空閑時想一想我,晚上說不定就又能見到了呢,就像姐姐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說話時楚硯辭的眼睛亮亮的,盯著溫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狼在盯著自己的獵物,溫翎被他盯得竟莫名心生緊張。


    她轉過頭去沒有搭話,目光透過那扇古色的窗看向外麵,外麵正在下雨,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到地上形成一個個坑坑窪窪的積水坑,雨滴打在坑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視線拉遠,便又看到一片竹林,竹子翠綠悠悠,被雨水洗刷得一塵不染惹人歡喜。


    溫翎盯著那片竹林微微失神,這裏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屋裏,屋外,就好像之前見過似的,可她分明從未離開過朝寂淵。


    沉默了一會兒,溫翎想起上次夢醒時楚硯辭的叮囑,於是疑惑問道:“上次你與我說不讓我將夢中事告知身旁的男子,為何?你又怎知我身旁有男子存在?”


    溫翎大大的眼睛透亮澄澈,任歲月蹉跎也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丁點兒痕跡,她忘記了一切,可楚硯辭沒有忘記,往日種種閃過眼前,鮮血、離別、修煉鬼道的九死一生,尋找發妻的千辛萬苦,他如何能忘。


    楚硯辭臉上笑意漸淺,他掩下眼底的波濤洶湧也將目光放到了窗外。


    “姐姐怕不是忘了,這裏是姐姐的夢,所呈現的人、物,都是姐姐潛意識使然,我做為姐姐的夢中人自然知曉姐姐身旁有別的男子存在,隻是不知……”


    他低垂下眼眸,聲音微澀,“隻是不知,那個他是姐姐的什麽人?是友人,是親人,還是……同床共枕之人。”


    “我與他……”提到溫厄愁,溫翎收斂表情,想了一下很是認真地迴答道:“我與他,是友人,是無話不說的友人,而我與他又相伴五十載,不是親人勝似親人,至於同床共枕一說……”


    說到這兒溫翎蹙眉咂了一下嘴,似乎很糾結的樣子,楚硯辭因她突然的停頓心髒‘咯噔’一下,微抿的唇瓣越繃越緊,就像不斷拉緊的琴弦,正處在崩潰邊緣。


    溫翎沒有注意到楚硯辭的不對勁,她還在迴憶著這數十年的時光,眼神由最初的糾結漸漸變得深遠。


    “你知道嗎,他對我很好,好得……好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剛才說過了吧,旱魃喜食人血,他……他隔三差五就會讓我咬他一次,每一次待我吃飽後他都會變得極為虛弱,可是他從來沒有拒絕過我。”


    說到這兒溫翎臉上現出一絲動容,“他會溫柔地摸我的頭發,他會細心地幫我擦幹淨嘴角,他會給我帶迴來新鮮玩意兒供我解悶兒,他會給我描眉束發,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極盡複雜,我記得有次半夜,他在我床前站了許久,他……他偷偷吻了我的臉頰,我雖沒有心髒,但並非沒有感情,他對我的好我都記得,那種好已經超越了親人友人之間的情誼,有些事情他雖不說,但我不能裝不知道。”


    溫翎眺望著遠方,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他多年的恩情,在這數十年的光陰裏,我不隻一次想過以身相許,但是……”


    她捂著自己空蕩蕩的胸膛再次皺起了眉,“每當這個想法出現時,我的胸口就會很悶,很壓抑,就像堵著一塊兒巨大的石頭讓我很不安……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阻止這一切,我怕自己日後會後悔,故而……故而隻能假裝看不懂他的意思。”


    說完溫翎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似乎極為苦惱的樣子,而靜靜聽她說完一切的楚硯辭早已紅了眼尾。


    聽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傾訴著另一個男子的好,這對於楚硯辭來說是極其殘忍的,他的心髒針紮似的疼,不過好在結果如他所願。


    緊繃的唇線慢慢現出一絲縫隙,楚硯辭暗暗做了幾個深唿吸後才開口,“對於同為男子的我來說,若姐姐是因為報恩才委身於我,這對於我來說是莫大的羞辱,故而我猜姐姐的兄長定然也不願姐姐如此。”


    “嗯?”溫翎怔愣,“你們男子竟會如此理解?”


    楚硯辭表情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溫翎被他唬住,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喃喃道:“幸好,幸好,幸好我沒有衝動……”


    看溫翎這模樣,締結道侶的話怕是不會說出口了,楚硯辭得逞地彎了唇。


    怕被溫翎看出端倪,他又趕緊收斂嘴角,抓住那段話裏的重要字眼,問道:“姐姐剛才說,他會給姐姐帶迴來新鮮玩意兒供姐姐解悶兒,姐姐可是從未離開過現在住的地方?”


    溫翎心不在焉點頭,“我是旱魃,怎可隨處亂跑。”


    “那……”楚硯辭眸光閃動,“姐姐現在住的地方一定很美吧,要不然待久了該是要厭煩的。”


    “嗯,很美。”溫翎肯定點頭,“兄長說當初撿到我的時候發現醫不好我,又怕世人發現了我傷害我,故而帶著我躲到了這處秘境,秘境之中到處都是靈力,被靈力滋養的萬物如何不美。”


    “秘境?”楚硯辭屏息,“何處秘境?”


    “朝寂淵,兄長說是他自己命名的。”


    楚硯辭眼睛裏剛剛燃起的亮光倏地滅了。


    該死的,竟是連名字都是假的!


    “那……”楚硯辭盡量維持著臉上的表情,“那姐姐可願讓我這個夢中人看一看姐姐常年欣賞的美景?”


    “看?”溫翎詫異,“如何看?”


    楚硯辭拿出樂翳,將另一頭放到了溫翎手上,語氣溫柔說道:“姐姐又忘了?這裏是姐姐的夢境,在夢裏姐姐便是無所不能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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