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鎖妖塔內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那一日的太陽格外刺眼,柳槐凝裹著一身血衣抱著紀寒澈的屍體踏步而來。


    那雙天真的眸子早已失了顏色,即使在陽光下也看不見半點光亮。


    宗主看著沒了生息的紀寒澈腳下一陣虛浮,幸而有邵楠樺攙扶才不至於倒下。


    柳槐凝仿佛沒看到滿院的人,她目視前方,直直從人群中穿過,腳步沉重卻堅定,自她身上散發的衝天妖氣甚至蓋住了滿宗的靈氣,眾人不自覺紛紛避讓。


    “澈兒是我清塢宗的弟子,把澈兒留下!”


    宗主在後阻攔,柳槐凝腳步一頓,妖冶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她微微側眸卻沒有轉身,“爾等若不是夫君的家人,今日便是爾等的死期。”


    她看起來風輕雲淡,可含著恨意的聲音還是暴露她此刻的心緒,就好像對方再多說一句,她立刻就會將其結果。


    宗主被氣得不輕,剛要再說些什麽,邵楠樺及時攔住了他,“師父,就讓師兄離開吧。”


    這句話似是觸動了所有人,眾人看了看紀寒澈,然後紛紛為其求情,“師父,就讓師兄離開吧……”


    一宗的弟子都在忤逆他的意思,老頭兒被氣得變了臉色,但到底是沒有再說出阻攔的話。


    眾人目送著兩人離開,柳槐凝就這麽抱著紀寒澈下了山,她抱著紀寒澈迴了大漠,迴了她的家,之前寒澈哥哥與她說好的,他說等拜別了師父就隨她迴大漠,迴大漠成親。


    她得帶他迴去,與她的小夥伴們炫耀一番。


    瞧啊,她的夫君生得多俊俏。


    那天,是她與紀寒澈成婚的好日子,大漠裏所有的小妖都來道賀,那一天大漠裏前所未有的熱鬧。


    光是收禮,柳槐凝就收了滿滿一沙洞,她笑著與眾妖說,她是不會還的。


    眾妖含笑祝賀。


    小妖得償所願終於嫁給了她的俏郎君,夜裏抱著她的小夫君舍不得放手。


    那一夜她與紀寒澈說了好多好多話,恨不得說盡此生所有的語言,紀寒澈的神魂被她鎖在了那副軀殼裏,她知道自己說的所有話寒澈哥哥都能聽得到……


    末了天快亮的時候,小妖似含春的少女輕啄了一下男人的唇角,她羞澀得紅了臉頰,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羞臊,她終於變成了人。


    她紅著臉羞澀地闔著眸子,一下一下舔舐著男人的唇,隨著這細微的動作,一顆閃著黑芒的珠子如有指引般緩緩渡入男人的口中。


    直到那顆珠子漸漸消失,直到男人胸口的傷口漸漸痊愈,直到男人微僵的身體漸漸恢複溫度,小妖再也撐不住了。


    隻見一道微光閃過,女子神奇地消失不見了,隻留一身鮮紅嫁衣散落在一旁,而嫁衣下正盤著一條筷子大小的小蛇,小蛇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她將心髒給了他,也將自己的內丹給了他。


    蛇沒有了心髒可以再長,沒有了內丹也可以再煉,隻要她的寒澈哥哥能醒過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


    ……


    大漠的早晨很美,當太陽緩緩升起的時候,天空是火豔的橘,大地是火豔的金,天空與大地連在一起,恍若一幅畫般美得不可思議。


    天邊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寬敞的洞口緩緩照射在男人臉上,是那麽的溫暖,是那麽的明亮。


    原本一動不動的男子睫毛突然詭異地顫了顫,緊接著是嘴唇,手指,直到猛地一口新鮮空氣竄入胸膛,紀寒澈‘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保持著平躺的姿勢盯著頭頂的沙牆看了一會兒,混沌的瞳孔漸漸聚焦,一幀幀畫麵閃過腦海,男人痛苦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好亂,好亂……


    大腦渾渾噩噩,腦海裏的畫麵最後定格在昨夜,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卻聽到一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絮叨,那個聲音喚他……寒澈哥哥……


    凝兒……


    是凝兒!


    紀寒澈瞳孔微顫,他急忙掀開那一身嫁衣,便看到一條小蛇盤在那處安逸地睡著。


    男人顫抖著手摸了摸小蛇,當真真切切感應到她尚存的生命特征後,全身脫力般虛弱地笑了。


    凝兒還活著,還活著。


    他小心翼翼將小蛇抱在懷中,寵溺地碰了碰她的嘴巴,凝兒,這是他的小凝兒。


    可突然,紀寒澈想起什麽,笑容一點點消失,微愕在原地,他記得自己死了,是被挖了心髒而死的,怎麽突然醒過來了。


    他顫抖著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痛,懷著疑慮扯開自己的衣襟,便看到胸口光潔,肌膚之上連道傷口都沒有,甚至是兒時落在肩膀上的傷疤都沒了痕跡!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他剛剛清醒,腦子裏很亂,但不多時他還是想起了耳邊的那一聲聲絮語。


    凝兒說:“寒澈哥哥,我自愈能力很強,有了我的內丹你胸口上的傷和你臉上的傷應該很快就會愈合,你在凝兒心中依然還是那個最好看的男子。”


    “就算沒了心髒凝兒也不會有事的,我們蛇族在餓到極致的時候會通過消化自己的心髒來果腹,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再長出一顆心髒,你千萬別擔心。”


    沒了心髒還能活?!柳槐凝的話讓男人很是震驚。


    其實普通的蛇確實會通過消化自己心髒的一部分來果腹,但也僅限於一部分,柳槐凝失了全部心髒還能活,這就得歸功於溫翎了,這是溫翎為柳槐凝加的外掛。


    當然,紀寒澈不會知道這些。


    腦海裏還在迴響著小妖的聲音,她說:“對了寒澈哥哥,凝兒短時間內怕是修煉不成人形了,而且暫時也醒不了,大漠無聊得很,你若覺得無趣便離開吧,迴到清塢宗,那裏有你的家人。”


    一聲聲‘寒澈哥哥’甜軟乖巧,每聽一聲紀寒澈的心就痛一下,他摸著自己的胸口失聲苦笑。


    這裏麵跳動的是凝兒的心髒。


    他的傻凝兒,不單給了他心髒還給了他內丹,她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


    男人抱緊懷裏的小家夥,親昵地蹭了蹭,最後卻狠心地將她重新放到了床上。


    “寒澈哥哥會想辦法將你喚醒,凝兒乖乖在家裏等我迴來,要聽話知道嗎。”


    說完這句話男人便走了,他施法封住了這個沙洞,原本巨大的洞口就這麽神奇地消失在了一片沙地之中。


    再後來男人孤身一人闖了魔域,從普通的魔修做起,魔兵,魔將,魔尊,沒人知道他中間經曆了什麽。


    後來聽說清塢宗的宗主無端死了,有人說是魔尊紀寒澈做了手腳,有人說是那老頭知道自己的愛徒當了魔尊,想不開生了心魔,最後隕於天命,兜兜轉轉邵楠樺成了清塢宗的宗主。


    本是同根生,一個成了萬人敬仰的宗主,一個卻成了人人喊打殘暴不仁的魔尊。


    流光易逝,一眨眼幾百年過去了,邵楠樺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那魔域的魔尊卻絲毫沒有變化,沒人知道是何原因,隻知其甚寵一條巨蟒。


    有人猜,魔尊養的那條蟒有仙力,可令人長生不老,還有人猜,這魔尊本體就是一條蛇,鳩占鵲巢當了魔尊。


    不管怎麽說,魔尊不老肯定與那條蛇有關。


    魔域裏的人怎麽稱唿那條蟒來著,哦對了,好像是……


    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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