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諾靠著裝有張曉晨的木桶坐下,然後打開了手邊的黑色手提包,從裏麵取出一把黑色手槍熟練裝上子彈遞給了我:


    “待會兒發生意外的話記得上膛。”


    接著蔣諾又從手提包裏取出一把銀色短劍別在腰間,那把短劍大約有一個人的手肘那麽長,劍身細長,上麵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圖案。


    見我望得出神,蔣諾的眼睛彎成月牙形,她笑著說道:


    “好看吧,這是吳弦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托人做的。後來我一直帶在身邊防身用,一直用到現在。”


    “哦~”我摸了摸下巴,道:“你生日什麽時候呀?”


    蔣諾望著我挑了下眉頭,喃喃說道:“誒?你不覺得緊張害怕了?居然開始打聽起別人的年齡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現在這種危急關頭,我居然也開始有心思閑聊了。好像人在刀尖上走得久了,一有放鬆的時刻,心也會不知不覺地完全鬆懈下來。


    至於為什麽會問蔣諾的生日,這隻是我從小的社交模式。從我記事開始,當某同學對某件物品表現得很喜歡時,其他小夥伴總是會問這東西哪裏買的。


    前者大概率會說朋友送的,這時提問者就會下意識問對方生日是什麽時候。等到這個人下一次過生日的時候,如果雙方關係不錯,他就會多收到一份生日禮物。


    這是一種極為簡單,正常的社交模式,對於蔣諾我能脫口而出問這樣的問題,說明蔣諾在我心中是一個可以正常社交的人。


    相比較之下,如果我問易飛揚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他隻會用一種很淡然的眼神看我,然後默不作聲地搖頭。


    也許在易飛揚心中,我的提問是具有某種目的性的,他不確定我的目的對他個人是什麽價值,所以他會選擇迴避。


    他的思維模式是完全跳脫正常人邏輯範疇的,這也讓我感到更加好奇,一個十七八歲的人,是怎麽擁有這樣的心智的。


    我比易飛揚大了三四歲,在他麵前卻更像是一個孩子。


    “兩千年七月一日。”蔣諾再次彎著月牙眼對我笑:“明年記得準備生日禮物。”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思維模式,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社交模式啊!


    等等!一道閃電在我腦海中劃過,我記得徐燦的微信id叫做林柒林一,剛認識那會加微信好友,我還嘲笑他非主流來著,現在看來......


    “你一個人思緒怎麽這麽能飄,在那傻笑什麽呢!想到好玩的就說出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蔣諾沒好氣地說道。


    我立刻收起笑容砸吧嘴皮子,蔣諾顯然是不知道徐燦的心思,我和他們也沒熟多久,大家幹的又是極度危險的工作,這種隱私八卦還是不說得好。


    於是我趕緊偏轉話題:“倒也沒什麽,就是看到這裏滿是酒桶,想起以前我老爹總調侃我是啥也幹不了隻能吃喝的飯桶。”


    我隻是隨口瞎編,沒想到蔣諾卻認真起來:“亂說,老板可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我一下子有些好奇,在我的記憶裏,老爺子是個不怎麽懂得風花雪月喜歡硬式講道理的人。


    蔣諾告訴我,他初中時學習成績就不太好,尤其是數理化太托大了,一百五十分的試卷隻能有個五六十分。


    但與徐燦李明良不一樣的是,蔣諾從小在臨安這種大城市長大的,家庭算是小康,父母也是新時代父母,見女兒讀書無望,十五歲就把她送到技校讀書去了。


    讀書不行就學技術,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行行出狀元,父母可對蔣諾抱有極高的期望,可這小丫頭非要選會計專業,自己數學本來就差,學了半個月便放飛自我了。


    後來蔣諾開始早戀,荒廢學業,三年的時光就一晃而過。


    到了十八歲找工作實習的時候,蔣諾因不及格的成績單本應該被刷掉,可我老爹就喜歡這種活潑機靈的孩子,後來真叫她去做了公司秘書。


    剛開始的時候蔣諾天天犯錯,搞丟客戶,算錯財務,但我老爹一直沒生氣,隻讓她慢慢來,後來蔣諾真的成為了公司財務的一把手。


    “大概兩年以後,我開始接觸公司內部高奢古董銷售,這職位我才做了一周就開始知道了丹祀這塊兒石頭,最後做著現在這種工作。”


    我看著這個紮著高馬尾,有著月牙眼的俏皮姑娘,總覺得有種無辜少女被坑害的感覺,我又問了個曾經在魔都時問過的一個問題:


    “我還是覺得安心上班,安心領工資比較香甜,你為什麽一定要幹這種奇奇怪怪的勾當?”


    我記憶中,蔣諾當時給出的迴答是接觸了世界的另一麵,之後覺得自己無法融入普通社會,於是又迴到了這個群體中。


    “不會完全是因為你那該死的宿命論吧?”我補充道。


    蔣諾給了我一肘子,隨後坐直身子,問道:“老齊,你怎麽看待小揚這個人?”


    我明明是在問蔣諾的工作理由,她忽然給我扯這個,我被搞得有些蒙圈,腦子裏迅速閃過川蜀老宅易飛揚騙我時的那副嘴臉,道:


    “陰險,奸詐,腹黑,看不透?”


    “除了之前說過的,也就是你概括的宿命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當年我的確是想老老實實賺錢,老板讓我接手丹祀這個項目時我是抵觸的。”


    “有一天,小揚被老板請進辦公室,我當時看他就是一個比我小了兩三歲的小孩,可老板卻對他畢恭畢敬的。”


    蔣諾皺著眉繼續說道:“他做事很穩重,不管安排什麽事情都天衣無縫,而且,他身上總給我一種特殊氣質,是一種淡然卻又讓人摸不透的氣質。”


    “你的意思是他神秘的氣質讓你看透人生的真諦,然後你義無反顧地追隨他並且踏上拯救世界或者是探尋世界秘密的路?”


    我被蔣諾的語無倫次搞得有些呆。


    蔣諾又給了我一肘子:


    “去你的,哪有那麽誇張,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總之就是這個人出現的時候,你就很想去窺探他,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你很向往的東西,如果你放棄窺探他身上的秘密,多年以後一定會因此後悔。”


    講真的,我沒聽懂蔣諾的意思,但我理解她的感受,就像我參與到現在這件事中的理由,荒唐,莫名其妙。


    這是沒有理由,沒有邏輯的行為,我隻是能夠肯定,如果我不做這件事,那麽未做帶來的後果我一定無法承受,幾十年後我也一定會後悔。


    不隻蔣諾,我也很好奇易飛揚這個人,我也試著去窺探他過去的人生,其他人要麽是打手,要麽就是參與經商活動,可易飛揚的心智,種種表現,不說該不該出現在他的年齡階層,甚至不該出現在人的思維邏輯裏。


    我倆不在說話,就一直沉默著,看蔣諾的表情,她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蔣諾才再次開口:“老齊,你見過吳弦所說的丹祀了,對嗎?”


    我點點頭:“看來看去也就是一塊兒普通的石頭。”


    “你怎麽看?”蔣諾問。


    “什麽怎麽看?你是說哪方麵?”我又被蔣諾突如其來的提問搞得很是蒙圈。


    “比如,你相信吳弦說的嗎?”蔣諾問。


    “你是說楚國人靠著這塊兒石頭打敗周昭王?”我問。


    “不止這些,從個人層麵能讓人變得聰明,從大的層麵來說,這東西可以逆轉國家興衰,楚人打敗周昭王稱霸春秋戰國這類似的......”


    “當然不相信,哪有這麽扯淡的事情!如果丹祀的傳說是真的,秦始皇統一不了七國,項羽輸不了劉邦,整個世界都得跟著楚人姓。”我反駁道。


    “可是,年近四五十歲就患有絕症的路易斯卻多活了四十多年,有幾年他的身體素質比足球運動員還好,這你怎麽解釋。”蔣諾問。


    “老頭運氣好......多活了幾年,但是他病急亂投醫,認為自己的生命奇跡是這塊石頭造成的。”我繼續反駁。


    “好,路易斯可以解釋,那你說說,向禹這種超自然的怪物是怎麽誕生的。”


    蔣諾的問題下來,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迴答。


    “行,這個問題有些超綱,那是他的事情,我們也無法得知。換個問題,你說說,像向禹這般超自然的智慧生命,為什麽要跑這麽遠來爭奪一塊兒石頭。”


    蔣諾的話一說完,我也發現了這其中的邏輯漏洞,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我再問,老齊,如果丹祀的傳說是真的,你會選擇這個東西嗎?如果它是真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它。”


    蔣諾的這一番發言給我徹底幹沉默了,我明白了她到底想問什麽,一瞬間,我隻覺得後背發涼,腦袋快要炸開了。


    首先,向禹本身超然的存在已經從側麵向我們應證了傳說的真實性。


    打個比方,我們先將自己置身於超級英雄電影的世界裏看待。


    有一天,你一覺醒來看到報紙新聞裏講外星人即將侵略地球,你肯定覺得這種事情絕對是扯淡加造謠。


    你沒有多想,於是像往常一樣下樓買早飯。


    當你走出小區門口的時候,你看到社會上所有軍隊全部出動,鋼鐵俠和超人選在天空中死死望著頭頂上方,等待著外星人到來。


    這個時候你就會相信,外星人真的要來了。


    即使沒有相關證據,但鋼鐵俠和超人的出現會讓你覺得這件事很真實,他們絕對不會隻是出來散個步這麽簡單。


    所以,有些事情的出現已經應證了傳說的真實性。


    即使我沒有親眼見證傳說中丹祀的威力,但就在接觸丹祀的過程中,我先是被人用槍指著腦袋,這已經是很多正常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曆的事情了。


    後來,我又遇到了像向禹這般離譜的存在,在靠近丹祀傳說的過程裏,已經出現了許多和傳說一樣驚奇的事情,這早早就證明了丹祀的傳說十有八九是真的。


    關於蔣諾的第二問,則更讓我覺得後背發涼。


    如果這東西能讓人異於平常,超越自然,所有會有那麽多人爭搶。


    那麽服務於我老爹的這批人,他們他們在得到石頭以後是否還會做我老爹的忠實員工。


    如果丹祀的功效是真的,那麽船上的所有人都不會是誰服務於誰的關係鏈,我可以有理由地懷疑,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心懷鬼胎,就連我眼前的蔣諾可能也有著自己的算盤!


    那麽像易飛揚,伊行彪這樣絕對的狠角色,真的是我表麵看到的這樣子嗎?


    這件事光想著我就覺得後怕,越往深處想,我就越覺得後背發涼。


    汗水不斷從額頭滲出來,蔣諾的月牙眼在我眼中不再俏皮可愛,我咽了口口水,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蔣諾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歎了口氣,悠悠地說道:


    “老齊,有些時候,事情不必想得太複雜,第六感往往比任何東西都有用,當你選擇相信的時候,就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蔣諾的話給了我當頭一棒!


    是啊,從魔都到遊輪,從張葭信道張曉晨,我能做的除了相信什麽也做不了。因為我就是這個局裏最弱最肥的羔羊,相信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點點頭,正欲開口問問蔣諾的想法,後者忽然眉頭緊皺,一隻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隻手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


    蔣諾繼續向我打著手語,她先是指了指我腰間的槍,接著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個口型:


    仔細聽。


    我點點頭,隨即深吸一口氣屏住唿吸,耳朵在寂靜的酒窖中聽著。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了一陣很明顯的沙沙聲,再聽一會兒,就可以清晰地聽出這是指甲蓋摩擦木桶的聲音。


    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媽的,還有其他人躲在木桶裏,他還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腦子裏全是川蜀的白臉躲在酒桶裏摩擦指甲的情景,說不定這貨正躲在哪個桶裏準備伺機而動,接著在一瞬間跳出來咬斷我的喉管。


    可惡啊,離譜的事情為什麽老是發生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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