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白雲飄過山丘嗎?像一團時間,軟軟的,潔白無瑕。


    我常常坐在月台的邊沿,托著下巴看向對麵的山坡。歡歡也坐在我旁邊,它也好奇地看著那團雲朵。


    歡歡有四條腿,還有一條尾巴,它看不懂我在看什麽。


    我也不懂。


    有時候,我在想山的那一邊一定有一池滾熱的湖泊吧,你看那些白雲,源源不斷地從那裏升騰,又飄浮過眼前的山丘;而有的時候,我隻是單純地在想像白雲的味道。


    歡歡從嗓子裏擠出幾聲輕微的不滿,然後便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前爪上。這個家夥一定是覺得無聊了。我用手往山頭一指:“歡歡,看!天上有一隻狗!”它又激動地向著白雲叫喚起來。


    我們能這樣坐一下午,直到太陽落了山,天空變成醬紫色,大山變成墨綠色。


    爺爺摸到了燈繩,哢噠,傳達室那間屋子的窗口亮了。


    爺爺在屋裏拍了拍那台老舊的收音機,能聽到播新聞的聲音了,他就會出來喊我們吃晚飯。


    “妮兒哎!……吃飯嘍!”


    “噢!來了!”


    爺爺在屋子裏喊“妮兒”,隻要我答應,他就不著急。爺爺知道天黑了我不會走遠,頂多是坐在月台上看遠處鐵道邊的信號燈。


    “又吃蘿卜……爺爺,我不想吃蘿卜……又硬,又沒味道……”


    方桌上隻有三個盤子,最大的那個裏麵又是蘿卜,我用筷子扒拉著飯菜,很不開心。可是歡歡這個沒骨氣的家夥見到吃的就投降,下午我們不是說好了,晚上要是再吃蘿卜,我們就不理爺爺了嘛!


    “蘿卜不硬啊……”


    爺爺沒說完,好像是硌到牙了。


    “妮兒,你幹什麽去?”


    “我不想吃了,我去站台上透透氣。”


    “當心火車!”


    “沒有火車。”


    歡歡把它碗裏的蘿卜吃得一幹二淨,又搖著尾巴等了一會兒,直到爺爺說“沒有了,去找妮兒玩去!”它才出來找我。我才不要這隻饞狗,就知道吃,都說好的事情也不算數。


    哎?有風!


    是不是有火車來了?“歡歡!快過來!”


    我和歡歡都把耳朵貼在了鐵軌上……什麽動靜也沒有……


    哎?不對,有聲音!……噗呲……噗呲……像是蒸汽車頭的聲音?你聽:……噗呲……


    “……歡歡,是不是你?你放屁了對不對……你給我走,我不想看見你!”


    歡歡竟然真的走了?不一會兒,傳達室那屋就傳來了低沉的犬吠,那是歡歡在撕咬自己的玩具------一隻破爛的毛拖鞋,爺爺被它逗的哈哈笑。


    又是一陣微風,沿著鐵軌,吹向我一直好奇的方向。那裏我最遠能夠看到,鐵軌在一個信號燈之後拐進了深山。


    有火車經過的時候,信號燈就會由綠色變為紅色,再變成黃色,最後慢慢變迴綠色。我從沒去過比信號燈更遠的地方,也很少見到那個信號燈變顏色。


    自從記事以來,我好像隻見過那個信號燈變過兩次,一次是爸爸離開,一次是媽媽離開。然後,小站就再也沒有來過火車……


    “妮兒!快迴來!……爺爺挖了棵青菜,已經做熟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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