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結束,孩子們重返諾爾家中。關於恩錦意外死亡的事情,他們從父母或是鄰居那裏也聽到了不少。不過孩子總是無憂無慮的,有趣的靈魂讓他們得以笑對明天。


    “亞輝,早上好啊!還記得前天我們一起抓到的那隻蜢蟲嗎?要不要看看它?”洛可在路上叫住了亞輝,揮舞著手中的土罐。


    “你把它帶過來了?”


    “是啊,每次都是尼特在那邊炫耀。這一次,我要讓他心服口服。”洛可得意地笑著。


    亞輝笑了笑,繼續低著頭走路。


    “你怎麽不開心呀,是被父母責罵了嗎?沒事的,我經常被父親叫去訓話,權當沒聽見就好。”洛可安慰道。


    “抱歉,你剛才說什麽?我剛剛在想事情…”


    “又來了,不像小孩子的語氣。”


    “嗯?”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兩人一齊到達目的地,諾爾正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大昂你才迴家兩天,怎麽感覺又胖了?”


    “我哪有,我一頓才吃兩碗飯。”


    “胃口好,說明身體很健康。進去吧,這半個月我會好好鍛煉你的。”


    諾爾此時還掛著笑容,可當他看到亞輝,情緒明顯出現了變化。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還是被細心的亞輝捕捉到了。


    他是成年人,與恩錦也是舊識,再加上那天是他發現了屍骨,因此一連幾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但在孩子麵前,諾爾必須故作堅強,避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教學。


    可亞輝與別的孩子不一樣,一看到他,諾爾就會想起這件事,悲傷就難以抑止。


    “諾爾師父好!”洛可率先打了聲招唿。


    “看你精神抖擻的樣子,是不是遇到什麽好事了?”諾爾笑著問道。


    “秘密!”洛可把土罐藏在身後,一蹦一跳地進了院子。


    最後外麵隻剩下亞輝一人。


    “你父親,他還好吧?”諾爾沒有再掩飾自己的內心,語氣憂傷。


    “父親昨天帶著我們去了阿嬸家,阿嬸也已經好多了。”


    “是嗎,那我也得找個時間過去看看。”諾爾望向外麵,那是恩錦家的方向


    “諾爾師父,我想問您一件事?”


    “有事問我?”諾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想問的是…”說到這裏,亞輝頓住了。


    “我想問什麽時候再去野外,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麽呢。放心吧,這一次我包你們在野外待個夠,到時候可別哭著喊著要迴部族。”諾爾笑著說道。


    “我才不會哭喊呢。叔叔,那我先進去了。”


    “去吧去吧,待會兒還有訓練任務。”


    亞輝背對著諾爾走向房門,將握成拳的左手鬆開,就在剛才停頓的間隙,他收迴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不能讓別人對此產生懷疑,我必須時時注意才行!”亞輝在心裏提醒自己。


    諾爾望著亞輝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有時候表現得很成熟,果然還隻是個孩子。”


    宿舍裏,洛可正在向同伴們炫耀自己剛抓的蜢蟲,尼特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


    亞輝看了眼邊上的床鋪,發現斯可明耀還沒有來。於是他一邊整理床褥,一邊等待。


    幾分鍾後,斯可明耀走進房間,看到亞輝正坐在床邊發呆,嘴角勾起。


    “呦,小禍星,來得挺早嘛。”


    亞輝聽到這話,左右看了一眼,確認近處沒有別人後,手指著自己,疑惑不解地問道:“是在和我說話?”


    “不是你,還能是誰?”斯可明耀放下手中的包裹,翹腿坐在床邊,眼神輕蔑地看著亞輝。


    “小禍星?為什麽?”


    “你說看到錦伯被野獸追趕,錦伯果真就死在山林裏,甚至連屍都沒留下。你說你是什麽?總不見得是福星吧。”


    “我隻是預示到了那一幕,你知道的,因為你也可以。”亞輝替自己辯解道。


    明耀擺了擺手指,“不不不,我是能預示未來,但我和你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我預示到隱叔伯出海捕魚必定豐收,而你呢?嗬。”


    “我不是!”亞輝情緒十分激動,一時間沒有控製好自己的音量,把屋裏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看到亞輝急切的樣子,明耀心裏更加得意。


    “你也就這種程度了,真是可憐。”


    至此,亞輝情緒徹底失控,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


    “我不是什麽禍星,你不要血口噴人!”


    明耀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剛想伸手甩開亞輝,又把手放了迴去,


    “蓋文亞輝,你要做什麽,我又沒得罪你,好端端地為何要對我動粗?好痛,你快撒手,快撒手。”此時的斯可明耀一臉恐慌,兩隻手不停地拍打亞輝的手臂,看其麵色痛苦的樣子,在旁人看來根本難辨真假。


    亞輝一愣,這斯可明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軟弱了。


    “蓋文亞輝,你給我鬆手!”大昂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推開了亞輝,然後與斯可明耀站在一起,憤怒地瞪著他。


    由於斯可明耀那一波逼真的演技,絕大多數人選擇站在他那邊。


    因為人這種生物,無論在什麽年代,都會去偏袒弱勢一方,而這就是所謂的正義感在作祟。


    唯有洛可毫不猶豫地站在亞輝的身後,在他看來,亞輝絕不會做欺淩之事。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定有著某種理由。


    “蓋文亞輝,我真是看錯你了。之前的木樁測試,你裝病博取同情也就罷了。溪邊那次,因為你自己的問題,害得大昂被師父責罵。沒想到你不思改進,反而變本加厲,竟然對身為同伴的明耀動手。”尼特義正言辭地說道。


    “過分!太過分了!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輕饒他!”


    “對,和這樣的人一起訓練,想想就覺得可怕。”


    眾人接連口伐亞輝,佐以之前的幾次事件,一下子就將亞輝推向了風口浪尖。


    洛可眼看局勢不妙,湊在亞輝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快說點什麽呀,再這樣下去,大家真的就誤會你了。”


    麵對同伴的斥責,亞輝隻覺得萬分委屈,如果沒有洛可的支持,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洛可,謝謝你相信我。不過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因為的確是我先動的手。”亞輝轉過頭,微笑著說道。


    “那你就把原因說出來啊,大家一定能理解的。”


    “抱歉,是我個人原因,真的很抱歉。”


    “唉,你總是這樣。”洛可歎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重新站位。


    而亞輝就像自己說的那樣,沒能解釋半句,隻是麵向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


    “光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就值一句對不起嗎?”大昂得理不饒,咄咄逼人。


    “對不起,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彌補大家,所以也請大家能原諒我。”


    “哼,說得輕巧。”


    “你們差不多得了,亞輝已經拿出了自己的誠意,你們非要不依不饒嗎?”


    關鍵時刻,洛可再次站出來替亞輝聲援。


    “洛可,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助紂為虐,蓋文亞輝到底許了你什麽好處!我知道了,你的那隻蜢蟲是蓋文亞輝送你的!”尼特指著洛可手裏的土罐,大聲嚷道。


    剛才被洛可搶盡風頭,尼特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氣,如今找到了突破口,自然什麽髒水都往上潑。


    更可氣的是,洛可還不好反駁他,因為這蜢蟲確實是他倆合作捕捉的。


    “我從未許給洛可什麽好處,這蜢蟲也是他的。”


    “亞輝你…”洛可還想說什麽,卻被亞輝搖頭製止了。


    諾爾收拾好心情,準備通知孩子們進行訓練,還未走近就聽到房間裏吵嚷個不停。


    “你們在幹什麽!”諾爾一進門,看到雙方劍拔弩張的樣子,大聲喝斥道。


    在他的威嚴下,兩邊都安靜了下來。


    “亞輝,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諾爾問向亞輝,他一眼就能看出,此次爭執與亞輝有關。


    “諾爾師父,亞輝他…”大昂急著想要解釋,反被諾爾一頓訓斥。


    “我沒在問你!”


    亞輝低著頭走到諾爾麵前。大昂惡狠狠地盯著他,在他看來,亞輝肯定要裝可憐,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


    “是我沒有控製好情緒,對斯可明耀動粗,一切都是我的錯。”


    “哼,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大昂雙手抱懷,斜視著說道。他雖然有些吃驚,卻不會因此對亞輝改觀。


    諾爾看向斯可明耀,“明耀,是這樣嗎?”


    斯可明耀一臉委屈地走上前,沒有說話,點了下頭。演技秒殺一批當紅小鮮肉。


    “我說過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一定要好好相處,嚴禁一切形式的打鬥。”諾爾語氣十分嚴厲,為了以後的教學,他必須要嚴肅處理這件事情。


    “亞輝,你可知錯?”


    “亞輝知錯,願意受罰。”


    “這半個月內,罰你每天繞著院子蹲跳三十圈。另外還要負責挑水劈柴,考慮到你的情況,挑水就算了。”諾爾沒有忘記亞輝怕水的事情,連忙改口。


    “師父不必減輕處罰,亞輝犯了錯就應該受罰,我願意挑水劈柴。”


    “好吧,那你們覺得這處罰輕了嗎?”諾爾問向眾人。


    “不輕不輕。”孩子們不敢提出異議,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除亞輝以外,所有人到外麵集合!”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跑出房間,屋裏隻剩下諾爾和亞輝兩人。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叔叔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諾爾蹲下身子,柔聲細語地問道。


    一時間所有的委屈湧上心頭,亞輝抿著嘴唇,眼框裏的淚水直打轉。


    他也想撲進師父的懷裏嚎啕大哭,把一切事情都說出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


    “沒什麽,是我自己的問題。處罰是從今天開始吧?那我出去了。”亞輝強忍著淚水走出門,在眾人麵前蹲下身子,隨後開始繞場蹲跳,跳到旁人看不見的位置,就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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