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幸村洗完澡躺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安安靜靜的看著天花板,耳邊不斷迴響起千姬沙羅的話語。他不太懂千姬沙羅口中作為的佛和魔,在他眼裏沒什麽區別。如果硬要說區別的話,估計就是千姬沙羅那雙眼睛了,從清澈的冰藍色,變成了妖異的猩紅色。


    不過,通過今天的交流他倒是明白千姬沙羅為什麽會患躁鬱症了。有著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經曆,怎麽可能不憋出病來?再加上寺廟的修行,雖說是為了修身養性,可是憋在心裏一直得不到抒發,就算打坐念經,也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壓製罷了。這樣的壓製並不是解決的辦法,總會有一天遭到反彈,從而徹底爆發。


    從來沒有得到過係統的治療,以至於一次又一次的壓抑,最終換上了嚴重的躁鬱症,這是必然的。


    躺在床上,幸村忍不住去想,如果換成自己,將會是怎麽樣。雖然不清楚具體的結果,但估計應該會比千姬沙羅還要悲慘。


    思考了半天,幸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麽,想了很多卻也想不明白很多。直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他才迴過神來:“請進。”


    房門打開,幸村媽媽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我看你房間燈還亮著,就幫你熱了牛奶,喝完早點睡吧,不是說明天還有比賽的嗎?”


    “媽媽?”幸村連忙坐起身,穿上拖鞋接過那杯熱牛奶,同時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鍾,已經十二點多了,難怪自己的媽媽會上來敲門。


    “怎麽,遇到什麽事情了嗎?可以告訴我嗎?”發現自家兒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幸村媽媽摸了摸他的頭,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捧著牛奶坐迴到床邊,幸村抿了抿唇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情,隻是我今天上午去看了千姬之後,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幸村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


    “你是不是覺得,本來都是好心,但是事情的結局卻都出乎意料?!的確,按照你所說的,沙羅的養父是為了自己的妻子所以過繼了沙羅,沙羅的生父母為了自己的妹妹也同意了這件事。本來這件事沒什麽問題,但是後續就不一樣了。”


    發現自家兒子一臉迷茫的樣子,幸村媽媽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去捏一捏他的臉:“過繼之後,沒有人在意過沙羅的想法和感受。等她養母的病情好轉之後,沙羅就被送走了。小孩子年紀小,本來就敏感愛胡思亂想的。阿市,如果這個時候換做是你,你會怎麽想?”


    抿了口牛奶,幸村稍微思考了一下,說到:“總覺得自己的作用就是為了幫養母治病,還是用完就丟的那種。”


    “這就是了,年紀小不代表什麽都不懂,就算那會兒沙羅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小孩子多是依賴母親,被母親送走該會有多難過啊?!再加上之後的事情,按你說的,那會沙羅隻有五歲左右,五歲多的小孩子在遇到這種事情之後需要的是父母的關愛和安慰,可是沙羅等來的依舊是被送走。沙羅她的內心,很不安。”


    “如果是我,這樣一直被送來送去,也會覺得不安,覺得沒有人會需要我。這也是千姬她不願意接受他們的原因了吧……正是因為害怕重複以前的情況,與其等著繼續被送走,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接受。”


    失望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一次次給了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最後徹底的絕望。現在的千姬沙羅不敢再邁出一步,因為她覺得現在邁出的任何一步最後等待她的都隻有萬丈深淵。既然都已經絕望了,那麽就請別再給她任何一點虛假希望。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幸村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對於千姬沙羅他隻有心疼。明明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遇到這種事情,明明現在的他們不應該思考這麽多問題,但是她卻隻能活在屬於自己的小圈子裏,不敢踏出去。千姬沙羅的外表看上去無悲無喜,什麽都在乎,其實她什麽都在乎,隻是她不敢在乎。與其最後等來的還是絕望,不如一開始就不接受不在乎,那麽失去的時候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現在想明白了?想明白就早點睡吧。”


    “……媽媽,我想,我應該做點什麽。”


    “不管你有什麽決定媽媽都會支持你,但是現在,你該睡覺了。乖乖睡覺,之後的問題等你睡醒再說。聽話,我關燈了。”拿走喝空的牛奶杯,幸村媽媽安撫的笑了笑,走到門口替幸村關上了燈,“晚安。”


    “晚安,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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