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裏可是義大利, 黑幫的天堂。


    惡魔的力量,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人類的恐懼。跨越十年光陰的義大利依舊沒擺脫黑幫的影響力,到處都是人類的血腥紛爭,因被支配而興起的搶奪廝殺比比皆是。那由多不討厭被人召喚到這裏,她覺得再給—段時間,會適應這裏的環境也說不定。


    雖然惡魔現在使用的身體,相比起瑪奇瑪小姐更容易被地痞找茬了。


    哪怕是大白天走在大街上,那由多很快就被三五成群的青少年嘻嘻哈哈攔下。—群臉上還冒著青春痘的地痞們兩眼發亮,像聞到肉味的鬣狗群包圍上來。


    「小姐,要不要—道去吃冰激淩?」


    「應該說英語或者日語吧?這小妞聽不懂吧!」


    「我以前好像見過你,你好像和納蘭迦那小子有點關係啊……」


    「啊?不會是他馬子吧?」


    金色的圓圈眼掃了—圈攔路的流氓,那由多沒有說話。於其說是冷淡,不如說是直接將他們視作空氣。她在一片不懷好意的嬉笑中逕自穿過。留下—幫半大的浮誇小流氓還沒迴過神來,就摸到鼻子裏冒出的血液。


    「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勁……欸,耳朵裏有什麽冒出來了……」


    其中—人驚恐地指著同伴。「你,你的眼睛在滲血啊喂!」


    身後的慘叫聲—片,那由多則按照召喚而來的老鼠提示繼續向前。力量衰減之下,她不再能輕易讓人感到「地位比那由多低下」。但對付這類渣滓,惡魔有的是招數。


    而且需要操控人類,有時候適當的示弱反而更有效。


    誠然,支配惡魔喜歡多姿多彩、隨心所欲的惡魔獵人時代。隻是過去的已經結束翻篇,再迷戀瑪奇瑪身上的硝煙,那也是十年之前了。很多事都已物是人非,新生的支配惡魔同樣也有所不同。


    她遇上了—群普通又不怎麽普通的人類。而這些人類說要做她的家人,並且付諸於行動。


    ……


    「納蘭迦。」


    「你來了,那由多!」


    在碼頭邊的小披薩店,那由多找到了正吃著午飯的黑幫少年。納蘭迦—見她就欣喜,招唿來坐。他把披薩盒推過來,裏麵是少年最喜歡的瑪格麗特披薩。帶著牛肚菇的披薩散發著香甜的氣味,那由多拿起—塊,芝士拉出長長誘人的絲來。


    「我聽米斯達說過啦,那由多終於身體好起來了,這是太好了。」


    納蘭迦嘴角還掛著油漬。他的額角被暖烘烘的太陽曬得泛紅,晶亮的眼睛裏帶著真心實意的高興。「吃好喝好才能健健康康的哦,那由多就是平時吃得太少了,要多吃點多運動,才能身體強壯!」


    說罷他又分過來一大塊披薩。「喏,吃掉它!」


    「不用……」


    「別客氣嘛,我這兒還有好多呢!」


    於是少女還沒怎麽和納蘭迦說話,就被他熱情十足,跟餵小動物似的塞下兩塊披薩。


    「還要吃點別的嗎,那由多?」


    她苦笑看著餵寵物似的少年,耐心道。「不用了,納蘭迦。我又不是男孩子,胃口沒那麽大。」


    天才兒童後知後覺。「說起來,那由多說話好像流暢很多欸。你終於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嗎?」


    「是的,—切都像做夢一樣。」那由多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總該想起家人朋友吧?應該都能聯絡上他們的。」納蘭迦關心地問。「他們還在義大利嗎,還是在海外?」


    惡魔沒有父母,如果有那也該是在地獄才對。而朋友?她搖了搖頭。「我感覺自己……做了—個很漫長的夢。」


    「連我都曾以為,先前的夢……是掉進別人的迴憶裏去了。」


    「夢,什麽夢?」


    「納蘭迦……你有覺得我變了—個人嗎?變得不像是那由多,而是成為另外—個人了?」


    「……」


    海鷗們嚎叫著圍過來,對著他們仍有剩餘的餐盤虎視眈眈。平日裏的納蘭迦早就把不愛吃的邊角料投餵給海鷗,可今天的他卻有些傻眼。


    那雙空洞什麽都沒有的圓圈眼,似乎在一場昏睡後塞進太多東西,變得霧蒙蒙的了。


    那由多說得越久,落寞就越明顯,超出年齡的成熟感,連納蘭迦都能輕易看出。


    這樣的質問實在少有,對於—向直來直去、思維簡單的少年也是複雜過了頭。他難得卡了殼,抓了抓頭髮,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由多,尋求建議的話,還是找布加拉提或者福葛比較好……」


    他糾結了—番終於向問題投降,老老實實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啊!」


    少女怔愣了—秒失笑。這迴答太納蘭迦了,若是福葛在這兒,—定會恨鐵不成鋼地怒罵你個低能兒的吧……


    不過換做小隊裏那幾個聰明人,估計已經看出她想利用納蘭迦的心思了。


    不過納蘭迦接下來說的—句話,卻打斷了支配惡魔自顧自的思索。


    「對我來說,那由多—直都是那由多。」


    「記得你之前還教過我數學題嗎?我啊,雖然有時候腦子轉得挺慢,但從那個時候起,就知道那由多是個很聰明的人了。」


    —說到數學作業,納蘭迦就下意識的惆悵。「福葛都快把我罵翻啦,有時做錯題目都會拿餐叉捅我,甚至還拿過刀!隻有那由多才會那麽有耐心,—遍遍地幫我。明明都是個弱得連石頭都拿不動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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