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唐佳洛是被陣陣語音鈴聲吵醒的,催命似的響個不停,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勢。


    她煩躁睜開眼睛,細微的刺痛讓她不適地半眯著眼睛,卷著被子滾到另一側,拿過放在枕頭底下壓著的手機。


    她也沒看清來電的是誰,隻是手指扒拉一下,摁了接通就放到了耳邊,“喂?”


    嗓音沙啞還帶著重重的鼻音,不似平常的嬌柔可人,反添了一絲異樣風情。


    “臥槽?!不是吧糖糖,你們昨晚玩這麽嗨麽,你聲音......”


    是方世辛那個花孔雀打來的。還沒等他說完,唐佳洛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拉入黑名單,摁熄界麵,把手機又扔迴了床上,準備繼續補眠。


    隻是,剛隔了一會,手機又響起來了。


    她掛斷又打,掛斷又打,煩極了,她滑了接聽,頭靠過去,閉著眼睛,耳朵貼在手機旁,也懶得出聲。


    “喂?是,是嫂子嗎?”傅維明小聲地喊了兩下,“是我,我是傅維明。”


    等了一秒,兩秒,三秒,直到方世辛那一個“糖”字響起的時候,唐佳洛直接掛斷電話,長摁電源鍵把手機關機了。


    世界又恢複了清靜。


    可是,經此一鬧,唐佳洛也徹底沒了睡意。


    眼睛不舒服的幹澀感越來越難忍,她幹脆起身下床,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又一捧的冷水,閉眼埋進去。


    等到幹澀感緩和之後,她慢慢睜開眼睛,一抬頭便看見了鏡中的自己。


    一頭卷發淩亂炸開,額前的碎發被沾濕還滴著水珠,雙眼浮腫泛紅,下眼瞼有點青黑,明顯就是痛哭過後留下的痕跡。


    很醜很狼狽。


    但是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後,心情倒是暢快了許多。


    她收拾好之後,撈起床上的手機,便下樓了。


    電梯門剛打開,唐一便推上輪椅,像前兩天那樣向她走過來。


    唐佳洛看著眼前的輪椅,頓了一下,興致不高地開口,“扔了吧,我不要了。”


    她說完,便轉身往餐廳方向走去。


    望著嬌俏的背影,唐一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小姐向來三分鍾熱度,以前跟在老先生身邊的時候,沒少聽他念叨。


    不過,今天的小姐,好像情緒不好,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聲音明顯和之前的不一樣。


    這個蘭姐也發現了。


    她照常端出飯菜的時候,發現唐佳洛懨懨地趴在桌子上,不說話也不吃飯。


    當蘭姐把一碗白米飯放在唐佳洛跟前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蘭姐,我不想吃飯,我要吃冰淇淋。”


    嗓子眼幹啞疼痛,扯一下痛一下,連咽口水都難受。


    此時此刻,她就想吃點冰冰涼涼的緩解一下。


    “可是,夫人,冰櫃裏已經沒有冰淇淋了。”蘭姐為難說著。


    唐佳洛擰眉,疑惑抬頭,“上次我看還有很多的啊,怎麽突然就沒有了?”


    蘭姐輕咳了一聲,支支吾吾開口,“先生讓我全部清空了,還特意囑咐以後都不準再出現。”


    那天淩峰過來讓她把雪糕冰淇淋什麽的都清空,她就覺得奇怪的了,就連夫人剛吃一半的冰淇淋桶也不放過。


    隔天,他又拎著一大袋的中草藥過來給她,她旁敲側擊之下,才知道原來夫人痛經進醫院了。


    難怪先生不讓夫人吃冰淇淋了,原來是這樣。


    雖然心疼夫人痛經,可是蘭姐心裏喜滋滋的,暗道先生總算是開竅了,終於知道疼人了。


    她從淩峰手中接過中藥,轉身便迴去和老夫人匯報,如她所願拿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包。


    “對了,”蘭姐猛然想起什麽,跑進廚房,不一會就端出了一碗黑黝黝的難聞的湯藥。


    “這是您上次不舒服去醫院,老中醫開的調理藥,您經期剛結束,我尋思著就給煎了,這個得空腹喝。”


    唐佳洛還沒等蘭姐走進,捏著鼻子起身往後退,“站住,你別過來。”


    她的眉頭皺的死死的,滿臉嫌棄,“把藥拿走,我不喝。”


    瑪德,這苦味,和林女士之前灌她的一模一樣。


    南城炎熱期長,她自小貪涼,就喜歡吃各種甜甜的冰冰的東西。


    小時候,爹地媽咪工作忙,大伯母和大哥會管著她的嘴,倒也不致於吃得太多。


    後來,大伯母去世了,大哥也去了外地上學,沒人看管的她吃起冰的也無所顧忌了。


    放縱的後果,在初潮之後,便嚐到了苦果。


    她以前最怕大姨媽來了,每次來都痛得要死要活的,後來,還是林女士找了個中醫幫她調理身體,之後再來才沒那麽疼的。


    不過,那段時間,也是她的至暗時刻,每次聞著這苦到嘔吐的藥味,她都想以頭搶地,當場逝世了。


    好不容易熬過來了,現在居然還想讓她喝苦藥?


    她才不要呢!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蘭姐,你把這個端下去,以後也不用煲了,我是不會喝的。”唐佳洛說著朝蘭姐擺擺手,不停地催促她拿下去。


    “這......”蘭姐有些為難,端著一碗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唐佳洛本就眼睛幹澀嗓子不舒服,情緒上頭,一下子也沒了耐心,“哼,你不拿走我走。”


    隻是,話音剛落,外麵隱隱約約傳來了皮鞋踩地的“啪嗒”聲響。


    是沈驍的走路聲。


    腳步聲淩亂嘈雜,輕重相間,不止他一個人迴來了。


    唐佳洛頭也不迴地走出餐廳,蘭姐端著一碗藥,緊跟身後。


    剛走出來,便撞上了沈驍一行人。


    淩峰、祁助理,還有方才給她打電話的方世辛和傅維明。


    *


    沈驍大步一頓,看到拉著臉走出來的唐佳洛,有些不解。


    而後,再看到端著碗藥追出來的蘭姐,冷眸一眨,瞬間了然。


    “不喝藥?”他淡淡出聲,雖是疑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


    唐佳洛瞥了他一眼,怒哼一聲,徑直朝他身後的方世辛走去。


    “你不是要找我嗎?走吧,姐姐請你吃飯去。”


    唐佳洛經過沈驍身旁的時候,還惡狠狠地撞了他一下,以解心中怨氣。


    還沒待她走出兩步,一隻大手便抓住她的手臂,強行禁錮在原地。


    “你幹什麽呀!放開我!”唐佳洛雙手齊上,不滿地掙紮著。


    隻是,她這點小雞崽力氣,對沈驍來說就像是撓癢癢而已,絲毫不起作用。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被徹底激怒的小野獸,也噴發出了火山之焰,勢必要燒死這個強橫霸道的人。


    “沈驍,你把手給我放開,”她邊說著,雙腳亂踹,深色筆挺的西褲很快邊沾滿了帶灰腳印。


    髒兮兮的,與他矜貴高冷的神情完全不符。


    櫻唇小嘴委屈撅著,鼻頭紅紅的,向來靈氣的杏眸噙滿了水霧,委屈扒拉的。


    一看到她這幅樣子,原本觀望的方世辛也站不住了,捏著雙拳就要走上去。


    不過,他剛動一下,便被傅維明快速攔下了。


    “滾開,你沒看到糖糖都哭了嗎?”方世辛罕見發怒,以往吊兒郎當的樣子不見蹤跡。


    傅維明使盡吃奶的力氣把他往外推,“哎喲喂,我的辛哥,這明顯是人家兩夫妻的事情,你就別趟這渾水了。”


    聽到這邊的動靜,唐佳洛猛地望過來,張口喊叫,“方世辛,救我!”


    沙啞又軟綿綿的嗓音,無助可憐,就像是流浪被欺負的哈巴狗,搖著尾巴,祈求他出頭懲惡揚善。


    這種感覺,就如同拿著一個打氣泵,接口插入他的心髒,不停地打氣,鼓鼓囊囊的,讓他整個人也跟著偉岸起來。


    方世辛頓時覺得自己的拳頭又硬了。


    他啪地推開傅維明,正準備上前,身旁掠過一陣風,肩膀不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一時沒站穩,身體失重,直直朝地上倒去。


    還好後麵的傅維明手疾眼快,伸手撈了他一下,才不致於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在他們站穩抬頭的時候,前麵已經打起來了。


    一名黑衣勁裝女子正與淩峰打得難分上下,招式淩厲,拳拳到肉,一副要把對方置之死地的架勢。


    “唐一,揍他!”唐佳洛給唐一嗷一嗓子加油打氣之後,她自己也不甘示弱,雙手順勢抓住沈驍的手臂,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過,隔著西裝外套,她牙都咬酸了,依舊沒辦法讓沈驍痛上半分。


    “行了,也不怕咯牙。”沈驍歎氣,另一隻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腦袋。


    唐佳洛甕聲甕氣地“哼”了一聲,牙齒是沒咬了,可是礙於麵子,也不甘心就此放過他。


    看她這一點虧都不吃的小模樣,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笑意,轉瞬瞥見端著碗湯藥踱步往後撤退的蘭姐,垂眸,俯身將嬌小的人兒單手抱了起來,徑直往餐廳裏麵走去。


    在經過蘭姐的時候,他低低說了一聲,“把藥端進來。”


    蘭姐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連忙端著藥跟了上去。


    因為藥還是溫熱的,蘭姐將它擱在桌子上後,見沈驍沒有其他吩咐,連忙躲迴了廚房,免得被戰火殃及。


    外間的打鬥聲不歇,沈驍將唐佳洛放在椅子上後,利落脫下西裝外套扔到另一張空椅椅背上。


    手指解開袖口,三兩下便將黑色襯衣的袖子挽到手肘處。


    低頭看眼前坐著默不作聲的唐佳洛,他抬手兩指探了下碗壁,而後將它推到唐佳洛麵前,溫聲開口,“喝藥。”


    唐佳洛把頭擺向另一邊,無聲拒絕。


    沈驍歎了口氣,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另一隻手撐在桌子上,俯身湊近,磁性的嗓音夾雜著誘哄意味,“喝完藥,隨便你咬。”


    聽到這話,唐佳洛嫌棄地往邊邊挪,試圖隔開距離,“你以為你是香餑餑啊?你給我咬我還要感恩戴德啊?”


    嬌柔的嗓音滿滿的嘲諷意味,這下,倒是不像平時那般乖巧無害了。


    沈驍一噎,看她突如其來的轉變,神情一愣。


    不過下一秒,他便反應過來了,舌尖舔了一下後槽牙,漆黑的眼眸漸漸變得幽深。


    這牙尖嘴利的,合著她之前的乖巧軟甜都是裝的?


    有了保鏢之後徹底支棱起來了是吧?


    沈驍沒忍住在心裏暗罵一聲,還是覺得之前嗲聲嗲氣的慫樣招人稀罕。


    見沈驍不說話,唐佳洛也不想跟他浪費時間,直接起身準備走人。


    昨晚害她哭得那麽慘,她還沒找他算賬呢,現在倒是逼她喝起藥來了,哼,晦氣。


    隻是她剛起身,便被沈驍拉住了。


    沈驍就著她原來的椅子坐下,大手一扯,拉著她坐到了大腿上。


    一隻鐵臂橫亙在她的腰間,堅硬不可撼動,任憑她努力也無法推離半分。


    意識到這一點,唐佳洛也泄氣了,拉著小臉,氣鼓鼓的。


    看著懷中的人安分下來,沈驍端起藥碗,低聲開口,“乖,喝藥。”


    “哼,我才不喝呢。”唐佳洛將他端藥的手往外推,出聲警告,“你最好拿遠一點,別到時候我撒你一身。”


    也別髒了她的衣服。


    沈驍也不強迫,將碗放下,雙手環抱著她的腰,言語淡淡,“我不逼你,你自己提條件,要怎樣才肯喝藥?”


    接觸多了,他也就慢慢摸索出來了,他的這位小妻子平時看著柔弱可欺,實則脾氣大得很。


    前一秒還在嗲你跟你撒嬌,下一秒,就哼哼唧唧不理人了。


    動不動掉珍珠,哭起來怎麽哄都停不下來,撕心裂肺的,簡直要把人喊聾。


    善變又不講道理。


    最是記仇,一點虧都吃不得。


    你要是撓了她一下,哪怕當下她沒還迴來,將來她也會創造機會狠狠報複迴來的。


    包得像木乃伊一樣躺在醫院病床上的brad就是最好證明。


    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一身的反骨,得順著毛擼。


    沈驍想著,默歎了一下,兩指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催促,“說話。”


    粗糙的指腹割得她的臉不舒服,她不滿抬手拿掉,沒好氣開口,“說什麽說!”


    “錢權我都有了,還需要跟你提什麽條件呀?”她說完撇撇嘴,怒哼一聲。


    “......”


    還真是,唐氏財團的小公主,千萬寵愛集一身,哪裏還需要用得著他呢?


    沈驍輕笑一聲,伸手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放在桌麵上,修長的食指敲擊點摁著,也不知道在幹嘛。


    唐佳洛也好奇地扭頭,仰著下巴,悄摸摸窺探。


    可下一秒,她便淡定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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