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坐實賈蓉弑父,八公可去其一!


    “當晚留宿香樓的何止百人,如何判斷兇犯身份?”


    仇傑還在低頭思量,傅試先問了出來。


    “傅通判,謀殺案件的作案動機無外乎幾類:一者為財,謀財害命,本案顯然不是,兇犯對金銀首飾視若無睹,分毫未動;二者為仇,非殺之難解心頭之恨;三者為利,或是利益被奪,事後報複,或是殺人之後,能夠獲利。”


    趙恪一麵迴憶偵緝老手給他作的分析,一麵極力模仿父親趙全說話的架勢,倒也有些氣度:


    “本案若是為仇,就需要調查賈珍得罪過哪些人;若是為利,就要看賈珍之前是否與人爭利,死後又是誰獲利最大!”


    仇傑微微眯眼,接口道:“賈珍行事跋扈,得罪過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不錯!”趙恪笑看他一眼,智珠在握一般:


    “賈珍惹過的人不少,然而經過調查,多是地位不及他的。其中有能力有魄力殺人的少之又少!以賈家背景之深、權勢之大,但凡有些理智,都會選擇忍氣吞聲!”


    想到錦衣府恐怖的監控能力,仇傑對趙恪的說法信了八九成,“也就是說,幕後之人多半是為利了?”


    傅試質疑道:“寧榮二府向來以收取農莊地租、店鋪租金為主要收入,並不經營商業,從未曾聽說他家與人爭利……”


    “不對,”他恍然想起某人,“榮府赦老爺是個例外,聽說癡迷斂財,甚至不顧體麵的與人做生意。”


    賈赦名聲糟糕,趙恪也有耳聞,咂了咂嘴,點頭道:“是啊,若死的人是賈赦,倒不意外。賈珍不同,除了吃花酒玩女人,再加上聽曲、賭博這些世家子弟的尋常喜好,並沒有其他惡行。他又非官場中人,遠離傾軋,能惹人起殺心,著實奇怪。”


    “兩位別忘了,利有多種,不是金錢之利,也可以是其他!”思路被打開之後,仇傑聯想了很多:“比如,爵位!”


    毫無疑問,爵位算是賈珍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傅試駁斥道:“此言差矣,賈珍世襲三品威烈將軍不假,但父死子繼,他死了也不會便宜旁人,還不是要傳給他兒子?再說,按照朝廷慣例,下一代有無爵位尚屬未知!”


    “他兒子,他兒子……”


    仇傑默默念叨,腦中一道靈光劃過,好像出路就在前方,兇手就站在不遠處!


    他霍然站起,大叫一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個人完全符合所有條件!”


    “是誰?”傅試連忙追問。


    趙恪也格外好奇,隻是先前姿態太高,一時拉不下臉來請教。


    “不,不可能是他!”仇傑又猛地搖頭,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這下趙恪不樂意了,甩臉色道:“仇都尉,趙某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你卻遮遮掩掩,是何道理!罷了罷了,這點信任也沒有,趙某告辭!”


    說罷,他站了起來,作勢要走。


    明知是故作姿態,仇傑也不得不出言挽留,不然也許腦子一熱真就走了。


    沒辦法,年輕人火氣大,何況人家有靠山!


    “趙千戶且留步!我隻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荒誕。既然你想知道,說給你聽也無妨。”仇傑開口挽留。


    “哼!這才像話!說吧。”趙恪腳都沒抬就坐了下來。


    仇傑看向傅試,正色道:“傅通判和榮國府關係不一般,今日我在此說的話,望你保密,不得泄露。出了這道門,我是絕不會認的!”


    感覺自己的人品受到莫大侮辱,傅試起身冷笑:“好啊!原來該走的是我!傅某告辭!”


    仇傑頭大,此案乃陛下安排合力協辦,何等重要!你們耍著玩兒呢!


    他不想得罪趙恪之父趙全,卻不怵傅試這個區區文官。倆人不是一個係統,此番合作純屬偶然,哪怕今後彼此仇視也無所謂。


    他可不認為一個毫無背景、趨炎附勢賈家才得到一官半職的文官,會有飛黃騰達,反手轄製他的一天!


    於是冷笑迴應道:“傅通判想走便走,明日仇某就上奏陛下,傅通判不屑與我等武夫共事!”


    “你胡說!”傅試這些尷尬了,急忙否認。


    這些武官祖上多少有些功績,世交故舊極多,彼此勾連。而讀書人有不少出身寒門,勢單力弱,唯有到處拉關係才能在官場走的更遠。論起家勢,傅家也僅是小康而已,大腿比不上人家指頭粗。


    眼見得傅試臉色一變,哈哈一笑,親切說道:“哎呀,仇兄脾氣也太大了,玩笑而已,如何當真了?你快些說吧,小弟洗耳恭聽!”


    果然油嘴滑舌、見風使舵!趙恪也瞧他不起,冷哼兩聲。


    傅試聽的清楚,裝聾作啞就當沒聽見。


    仇傑終於說起正題:“按照此前分析,本案兇犯當符合以下條件:


    一、天香樓常客,熟悉園中路徑,且案發當晚留宿,所以兇犯才需要特意偽裝,並留下活口誤導查案;


    二、兇犯與賈珍有利害關係,或仇或利,大到足夠令他下定殺人決心;


    三、兇犯有信心,即便殺人,旁人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否則以他行事之縝密,不會承擔這麽大的風險……”


    趙恪聽得不耐煩,急道:“到底是誰?盡說些大家都知道的做什麽!”


    仇傑神色淡然,抬手伸出一指:“滿足以上條件之人,我便知道一個,那就是賈珍之子——賈蓉!”


    說出“賈蓉”之名,仇傑長舒了口氣,像從心頭搬去一塊重石。


    錦衣府要監視的對象太多,有限的資源主要放在賈敬、賈珍父子身上,一直對賈蓉沒有太過關注。這就導致趙恪聽了很疑惑,覺得太不靠譜,簡直就是扯犢子——本案可不是偷雞摸狗的尋常案件,謀殺親父一旦被查明定罪,兇犯是要被千刀萬剮的!


    傅試聽的目瞪口呆,接著哈哈大笑,笑得彎腰拍掌,像是聽了天大笑話。


    “仇都尉,你莫非想立功想瘋了!若說旁人,傅某或許還會信上三分,賈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仇傑和趙恪都露出疑惑之色,不知他何以如此肯定兇犯不是賈蓉。


    傅試麵帶得色,解釋道:“傅某常去榮國府拜會恩師政公,從那些清客和家奴口中,得知了不少寧國府的消息。賈家上下無人不知,賈珍對兒子賈蓉動輒打罵羞辱,酷厲程度,堪比獄吏!而賈蓉膽小如鼠,躲都不敢躲,見他爹如鼠見貓,就算被活活打死,屁也不敢放一個。這樣膽小怯懦的少年,你們覺得他膽敢弑父?哼,不可能,絕不可能!”


    說完之後,傅試本來期待仇傑會立馬認錯,卻見仇、趙二人的眼睛都亮了。


    他們此前並不知道賈珍、賈蓉父子關係的實情。至於父親打罵兒子,數千年來向來如此,更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俗語,足見流毒之深之廣。即便聽說此事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因此懷疑賈蓉。


    但常年辦案,見識廣博,他們知道一些兇犯在作案時兇殘冷酷,平日裏卻總帶著一副溫良恭謹讓的麵具,這類情況不要太多。如果賈蓉真的受到堪比酷吏的打罵折辱,未必不會心性扭曲,進而萌生殺心!


    “先前仇某不知此中內情,還不大肯定,可是傅通判這麽一說,我倒多添了幾分信心!哈哈哈!”


    仇傑臉上笑容燦爛,就好像已經掌握充足罪證,賈蓉就是真兇一般。


    接到報案時仇傑還曾想借機交好勢力雄厚的賈家,但是鬧到現在,此案舉朝矚目,他已承擔不起無法破案的嚴重後果。即便不被罷官免職,在皇帝眼裏也會成為廢物,前途堪憂。


    朝中有些眼力見兒官員,哪個不知陛下對勳貴缺乏好感,時刻想要削弱?如果將賈蓉弑父辦成鐵案,陛下很可能會趁機將寧國府會除名。如此,八公便去其一,何等豐功偉績!屆時自己也將得到陛下信重!


    想到此處,仇傑仿佛看到一條升官發財的光明大道,滿心所想已非抓住真兇,而是如何落實賈蓉之罪!


    “來人!速將寧府奴仆全部提來!本官要再作訊問!”


    他朝外間大喝,中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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