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剛賣完雞蛋,轉轉手就賺了一塊錢,整個人顯得喜氣洋洋的,鄉下種地,全家一年到頭也才賺幾十塊錢。


    修橋倒是能賺不少,一天一塊錢,但是很累,要從早幹到晚,而且這種活,不是每年都有,好不容易來活,還得和社員搶,不是每次都能幹。


    他剛扛著尿素袋子走進來,挨著許嘉安坐下,許瑤給他端了碗青菜麵上來,忙活了一上午,許剛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端起碗唿啦啦吸起麵條,突然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


    許剛疑惑的看過去,見到一個長相俊朗,坐姿端正肅穆的男同誌滿臉嚴肅的盯著自己,目光冷冰冰的,像是蓄勢待發要擰斷他脖子的猛獸一般。


    神經病吧這人!


    許剛迴憶了個遍,確信自己不認識季長聿也沒得罪過他後,瞪了迴去,摸摸脖子繼續吃麵。


    坐在靠窗位置的季長聿,收迴視線,盯著碗裏沒吃幾口已經涼掉的紅燒肉,漆黑的眸,寒潭般冰涼幽怨。


    他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火車,火車上吃的全是幹糧,填不飽肚子,到家後放下行李喝了口水,就匆匆趕到鎮上,分明已經餓的不行才來這吃口飯,可現在肚子莫名其妙飽了。


    見到許剛,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自己哪裏比不上許剛了?


    許剛沒他高,沒他白,沒他俊。


    身板沒他壯。


    許瑤嫁給那樣的人,還不如嫁給他呢!


    生了會兒悶氣,季長聿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能怪誰呢,許瑤後來找不到他,總不能讓她一直等著自己吧,沒有這樣的道理。


    許瑤不知道季長聿糾結複雜的心理,她看見許嘉安吃完半根麵條後,對著她手裏那半根咽口水,警惕的拿遠了些,順便伸手摸摸許嘉安的小肚子。


    許嘉安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不少。


    許瑤滿臉嚴肅,“吃飽了就不要再多吃,吃撐了肚子會很痛,還會得腸胃炎,到時候得去醫院開刀。你知道怎麽開刀嗎?用刀子把肚皮切開……”


    以前許嘉安日子太苦了,餓怕了,每迴吃東西都不知道節製,對胃很不好,許瑤故意把事情說的很嚴重。


    她還沒編完,許嘉安小臉登時白了,嚇的直搖頭,“我不吃了媽媽。”


    “乖寶寶。”


    許瑤稱讚,這個稱唿,成功讓許嘉安兩邊臉蛋燒成紅蘋果。


    這個年月的吃食做的很實誠,整整一大碗麵條,再加上油條,許瑤根本吃不完,她先把油條吃了,剩下半碗麵條。


    許剛不怕燙嘴,吃東西速度快,很自然把許瑤吃剩的麵條拿過來。


    不遠處,看到這親昵一幕的季長聿,長指下意識摸向腰間別著的家夥,觸碰到冰涼涼的槍口猛然迴神。


    冷靜!


    你是保家衛國的人民子弟兵,不是悍匪!


    季長聿默誦了幾遍軍紀才冷靜下來。


    吃完東西,許剛將賣雞蛋掙來的錢交給許瑤,這是兩個人一開始商量好的,賺的錢他們五五平分,許剛賺的那份,放在許瑤那保管,許瑤負責記賬,等進貨的時候,再從許瑤那裏拿錢。


    賣完雞蛋,剩下的雞鴨都是要拿到縣城去賣,不過許瑤不想把王勝男那邊的人脈斷了。


    王勝男在百貨大樓上班,她媽媽是製衣廠的,鎮上妥妥的有錢人,說不定用得上。


    季長聿看著一家三口走出飯店,他邁著長腿,落後幾個身位跟在她們後邊。


    他原本打算和許瑤結婚,組建幸福的一家三口。


    而現在明顯用不上他,那麽他隻需給足賠償。


    隻是哪個礙眼的男人,一直跟在許瑤身邊,他沒有機會單獨和許瑤談談。


    他固然可以直接喊許瑤過去,可是許瑤的丈夫,一定會起疑心,若是他和許瑤的過去再次揭開,許瑤的丈夫,還能毫無芥蒂的對待許瑤嗎?


    同為男人,季長聿太清楚男人啥樣。


    看見許瑤從袋子裏拎出一隻肥雞,他微微凝著濃眉,目送許瑤帶著許嘉安走進百貨大樓。


    許瑤在百貨樓裏沒見到王勝男,問了別人才知道對方今天輪休。


    在家還方便點,許瑤讓舅甥倆帶著雞鴨在外邊等著,自己去敲門。


    王勝男瞅見許瑤手裏的老母雞,頓時喜笑顏開。


    “瑤瑤你咋來啦?哎呦,沒想到你真能弄來雞啊,太好了!我來稱稱有多少斤!”


    老母雞三斤出頭,王勝男給許瑤數了三塊三,想再加點錢,許瑤順手勻了些在鄉下摘的桑葚過去,嗔道,“咱姐妹倆的關係,難道還不值那幾分幾厘?桑葚自己摘的,不花錢。”


    王勝男挺不好意思占便宜,尤其是她條件比許瑤還好,於是到屋裏拿了一大包碎布,不容拒絕的塞給許瑤。


    “我媽廠裏的碎布,拿迴去做啥都行,你別嫌棄。”


    許瑤笑笑,不客氣的收下。


    “對啦,安安呢,他咋沒來?”


    “在家待著呢,沒帶過來,我得迴去給他做飯,就不多留了。”許瑤暫時不想讓王勝男發現她倒買倒賣,畢竟她倆沒那麽熟。


    王勝男隻得遺憾的揮揮手,“下次記得帶他過來玩呀。”


    既然是合夥掙錢,又是親人,自然要公開透明,許瑤出來就和許剛說那隻母雞賣了三塊三。


    “咱縣城賣一塊三一斤,賣給她虧了大幾毛,不過也不是純虧本。”許瑤晃了晃懷裏的大布包。


    許剛沒意見,“你看著賣就行。”


    他修完橋迴來,妹妹變的特別有注意,不僅甩掉了螞蟥二房,掌握了許衛東的工資,還提出這門賺錢的方法,許剛對她是很放心的。


    兩人的談話,一字不漏進了季長聿的耳朵。


    他臉色變了又變,終是沒忍住,主動現身,長腿邁開,繞到兄妹倆麵前,將人攔住。


    語氣略沉,“你們在投機倒把?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雖然這時已經提出開放,但是全國各地響應力度不大,大家依舊按照原來那套法則,做生意照樣要被抓。


    季長聿眉眼深邃鋒利,不笑時自帶不怒自威氣勢,沉下眉眼的樣子,身上那股殺伐氣息叫人心顫。


    看見許瑤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季長聿微微軟和了下臉色,正要規勸,就見許瑤朝他豎起中指。


    “何不食肉糜?”


    煞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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