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愣了愣。


    她想到住村裏的牛棚或者在知青點那裏擠一擠,當然不能白住,她得分出一些口糧,幫著她們做做家務。


    還能在許瑤那破堂屋搭一張床鋪,不過她閨女性格擰巴,或許住兩天,就看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思來想去,牛棚那要好一些,雖然味道臭,好歹能保住一些口糧。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許瑤會搬到縣城。


    劉梅躊躇的背著小包袱,“你爸沒出事都不讓我們去他那住,現在他出事,房東能讓我們住麽……”


    許瑤笑了,“爸和房東簽的租房合同沒到期吧?既然沒到期,房東要麽退錢給我們,要麽繼續把房子租給我們。”


    “派出所剛才給我打電話,爸那邊查清楚了,沒他什麽事,估計很快就能放出來。”


    這年月租房子不像後世那麽方便,三月租、月租都行,這裏最低也是一年起租,許衛東在那住了十來年了。


    劉梅聽到許衛東能放迴來,肩上的擔子一下卸了不少。可對於許瑤說搬到縣裏的決定,心裏不免惶惶。


    以前,許衛東接他們一家三口到縣城居住,後來許衛東說養三個吃白飯的負擔太重,又把他們送迴鄉下。


    如果許衛東真的賣閨女,她能拿著鋤頭挖死他,可許衛東沒有,她就不好意思拖累許衛東了。


    畢竟縣城喝口自來水都要錢,他們娘仨加外孫四張嘴開銷可不小。


    劉梅習慣了逆來順受,許衛東在家聽許衛東的,他不在就聽孫豔芳的,現在許瑤有主意,她雖然不讚同,也隨許瑤安排。


    鎮上到縣城的客車一天兩趟,早上那趟錯過隻有等下午三點,許瑤帶著劉梅兩人腳程快,走了大概二十分鍾迴村。


    迴到家裏,發現門鎖著。


    而門前的地上,用樹枝刻著幾個符號,劉梅沒注意腳下,看一眼許瑤,細眉微蹙,“嘉安那孩子,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許瑤看腳下的拚音。


    拚起來是一句話,“媽媽我去找大軍玩,很快就迴來,不用擔心我。”


    許嘉安昨天用拚音給她上了一課,她都沒想到用這個留字條,知道許嘉安隻在村裏玩,許瑤就放心了。


    她拍了拍劉梅的肩,將許嘉安留的話念出來。


    劉梅滿臉欣慰自豪,“嘉安真聰明,隨你!他肯交朋友是好事,要是中午還沒迴來,你再去叫他吃飯。”


    這話許瑤不敢苟同,也就劉梅親媽濾鏡重,覺得原身聰明了,原身隻勉強考了個初中,幾次分不清好賴拿人當槍使……


    日頭還早,不急著做中飯,母女兩人邊閑話邊收拾搬家的物什兒。許瑤在破屋住了好幾年,用的東西不像樣,但比較齊全,劉梅舍不得放在這裏落灰,想全都帶上。


    “費那勁幹啥,要是爸不同意,我們還得搬迴來。”


    搬是不可能搬的,許衛東敢趕他們走,她就敢魚死網破,讓許衛東徹底丟工作。


    一家人同甘共苦不是應該的嗎?憑啥許衛東把甜留給自己和隔房親戚,把苦留給老婆孩子!沒有這樣的道理。


    許瑤享受不到,那就都別享受了。


    這屋裏的破銅爛鐵她實在瞧不上,搬來搬去累得慌,隻帶了些私人用的臉盆、茶缸、毛巾、牙刷、被褥衣服等等,那些破爛衣服,許瑤也收拾進去,以免不時之需,像菜刀、砧板、米缸、棒槌、瘸腿的桌椅啥的都留下。


    所有東西收拾完就兩個包裹,寒酸的不行。以往大小姐哪次去旅行,不是至少5個行李箱起步?哎,往事不堪迴首。


    昨天地裏摘的青菜剩下不少,劉梅洗菜摘菜做飯,許瑤幫著燒火,她飯做不熟,燒火技術一流,任你百八十斤重,進去一二十斤骨頭架子迴。


    “哎呦火太大了,飯都燒糊了。”劉梅嗔許瑤一眼,“你趕緊叫嘉安迴家吃飯,這裏我來就行。”


    被嫌棄了,許瑤摸摸鼻子,剛往外走,許嘉安兜著衣服進家門,他身上的衣服有些髒,沾了些土。


    許瑤好奇的盯著許嘉安的衣兜,“你和小朋友玩了什麽,兜裏麵是啥?”


    許嘉安不賣關子,走到凳子麵前,將衣兜裏的東西抖下來。


    玉米、地瓜幹、花生、牛軋糖……


    許瑤傻眼,反派兒子該不會去搶劫了吧??


    許嘉安瘋狂咽口水,目不轉睛盯著那些東西,小手一揮,小嘴矜傲揚起一抹弧度。


    “這些都是我和別人玩井字棋贏來的,我一口也沒吃,媽媽,都留給你吃。”


    那些小孩不老實,輸了想賴賬,許嘉安哪能讓他們得逞。


    用拳頭一個個把他們打服氣,讓所有人知道,他們母子不是好惹的。


    “兒砸你真棒!!牛軋糖給你吃,玉米現在就煮著吃,剩下的我給你存著。”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小時偷……贏針,長大贏金,反派兒子有這智商,幹啥不成功啊。


    許瑤想放禮花慶祝一下。


    沒辦法,她命就是這麽好,那個世界啃老,這個世界啃小。


    許嘉安仰著小臉,深黑眼睛烏潤烏潤,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屋裏傳來劉梅的聲音,許瑤沒顧上兒子,應了聲,趕忙拿著東西去後邊灶房。


    “哎。”許嘉安小小歎了口氣。


    他還沒得到親親呢,如果裏頭是人不是疼愛他的姥姥,他說啥也要弄她。


    許嘉安背著小手,表情沉凝。


    一顆偏軟的牛軋糖,在他嘴裏愣是咬的咯嘣響。


    下午三點,祖孫三人在鎮上車站等客車。


    大隊長偏幫更有前途的許香蘭一家,也沒把事情做的太絕,得知許瑤一家要上縣城問情況,很痛快就批了長假開條子。


    嚴格來說,劉梅和許瑤已經算不上下河村的人了,許衛東可以把戶口掛靠到他們紡織廠,成為正兒八經的城裏人,不過這會兒他們都以為許衛東完了,沒想到這茬。


    到縣城後三人走了十來分鍾,走到許衛東住處,劉梅才意識到他們沒鑰匙,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商量道。


    “瑤瑤,我和嘉安在門口等著,你去派出所問他拿鑰匙吧?”


    許瑤不答,叩響鄰居家門,隔壁住的是機械廠夫妻倆,她一說是許衛東閨女,吳大媽一拍腦袋立馬想起來了,迴屋給許瑤拿斧頭劈鎖,語帶同情。


    “老許瞧著不糊塗啊,咋能做出把鑰匙留給侄女不留給媳婦閨女的混賬事兒,你們隻管劈,劈完我把換鎖匠叫過來。”


    許瑤笑著道謝,在劉梅驚疑不定的視線裏,喊許嘉安放開膀子劈鎖。


    許衛東不是不給他們鑰匙麽?沒關係,她會劈鎖。


    許衛東不是偏心許蘭香麽?沒關係,她會換鎖,這倆誰都別想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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