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柳癟著一張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卻也知道聶清平的性子,這個時候是拖不出去的。她腦子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起身氣唿唿地說道


    “大師兄,別想那麽多了,今天抄完就出去吧,別整天悶在這裏,無聊死了!”


    聶清平單手扶額,似是無奈:“好,你先迴去吧!”


    尉遲柳這才依依不舍,三步一迴頭地離開了反省室!


    三日後,聶清平從反省室中走了出來。


    次日,訓練結束後,聶清平來到竹林,去找少艾。


    初冬蕭索,林中幽靜。


    竹林將竹屋包圍,一片蒼翠濃綠中,各種花朵豔麗綻放。


    聶清平先是詢問了照顧在這裏的內門弟子山山和喬羽的傷勢如何,知道二人恢複的還行,略略放下心來,隨後命人將少艾喊出來!


    少艾出來的時候,隻見聶清平身姿如竹若鬆,倒是跟那碧綠翠竹融為一體。


    少艾走至跟前,輕聲喚了一聲:“大師兄!”


    聶清平迴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將手中一直卷著的書遞給少艾。


    “送給你的,心情煩躁的時候可以看看!”


    少艾將書接了過來,看到了上麵的“清心經”三個大字。少艾笑的慧黠,晃了晃書,問道


    “你這段時間把自己關在反省室裏,就是在寫這個?”


    聶清平垂眸淺笑,點了點頭。


    少艾又問道:“所以,你這段時間在煩躁什麽?”


    聶清平抬眸,沒成想少艾如此蕙質蘭心,他手伸向竹林,婉言道:“陪大師兄走走如何?”


    少艾道:“好,等一下!”


    說完,少艾將那本《清心經》快速地放迴了房間,然後才跟著聶清平朝著竹林中走去。


    山林幽幽,已是晚秋初冬,林中的一些野果子,掛的累累碩碩。


    聶清平順手從一棵樹上,摘下一把棕色的小果子,遞給少艾。


    “這叫棠梨果,博淵似乎很喜歡吃,昨日我看他摘了許多!”


    說著,聶清平就捏了一顆放在嘴裏,軟綿綿的,有點酸。聶清平蹙眉,輕輕嚼了,隻是後麵手裏的就都不再動了。


    少艾接了過去以後,倒是邊走邊吃,絲毫不怕酸的樣子。


    聶清平見狀,將手中的也都給了少艾。


    “你還挺能吃酸的!”


    少艾笑:“酸酸甜甜,不難吃!”


    二人行至攬月亭,坐了下來。山風唿嘯,江水滔滔,一方碧色山川猶自矗立,天地高遠遼闊。


    聶清平看到少艾的一頭烏發在風中輕輕飛揚,衣角肩裙也都隨風輕晃,聶清平忽然起身,謙仄道


    “我們換個地方!”


    少艾不解,歪頭笑:“為什麽每次到這個攬月亭,你都要換地方?”


    聶清平摸了摸自己,有些難為情地迴應:“每次帶你來的都不是時候!”


    聶清平想到去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天氣已經轉涼了,兩個人行至於此,見少艾穿的單薄,聶清平說這裏是夏日賞月之地,並不適合冬日來。


    結果今年他又這個時候走到了這裏!


    少艾擺了擺手:“無妨,仰頂峰也沒什麽地方好去的!”


    聶清平有點歉意地重新坐了下來,目光望著少艾,轉瞬後,又將視線落在了下麵的滾滾江水之上。


    兩岸懸崖峭壁,江水匯聚如海,翻湧奔騰中帶著水的柔軟和磅礴,山勢虯曲,導致江水之中有的地方平緩如鏡,水流輕緩,有的地方激昂如浪,驚濤拍岸。


    如此複雜的地形江水,便是有竹筏,那個姑娘又真的能死裏逃生嗎?


    聶清平目光中思緒悠悠,少艾一直漠然看著,並沒有詢問,也沒有出聲打擾。


    半晌後,聶清平才迴眸望向少艾,似是迷惘一般,問道


    “少艾,你說何為正,何為邪?”


    少艾手裏的一把棠梨果還沒有吃完,嘴裏正輕咬一顆,眼眸微抬,將棠梨嚼了咽了後,才開口


    “你這段時間煩躁的就是這個?”


    “算......是吧!”


    少艾搖了搖頭:“你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我答不出來!”


    聶清平垂眸淺笑,循循善誘:“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少艾看了一眼手中的棠梨果,將其輕輕放在桌子上,撚著一顆在手中玩,思索了片刻,才答道


    “之前別知倒是跟我說過,正,是也,從止,一以止,凡正之屬皆從正,守一以止也。正之謂不偏斜,合理合則,方為正。還說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所謂正,便是剛正清允不偏不倚。君子身以正,雖矯情而獲百利兮,複不如正心而歸一善。


    至於邪,鬼病。亦不正也。《論語》曰:“思無邪。邪之偏狂,不正當不正派,品行不正。他還說什麽孔子之辨,正邪之標準則謂之仁。仁之意,克己複禮!還有什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就是他說的何為正,何為邪!”


    聶清平眉眼微挑,似有點意外。


    “博淵經常跟你討論這些嗎?”


    少艾嘴一揚,不屑道:“是他非要說的,天天抱著一堆書,說為考試所用,讀的什麽四書五經,時不時就要蹦出來個之乎者也,嗚唿哀邪”


    聶清平笑:“可你學的很好!”


    少艾目光微挑:“這還用學?不是聽一遍就會的嗎?也就他天天抱著念,還記前一句就忘後一句!不知所雲,不知所謂的!”


    聶清平手合拳撐在嘴角邊,忍著笑。


    若是科考都如此簡單,聽一遍就會,那豈不是狀元探花榜眼都滿大街了?


    聶清平輕咳兩聲後,神色才恢複如常,眉眼溫潤,又道


    “那你呢?你自己是怎麽看待正邪之分的?”


    少艾頭微偏,揚眉道:“你先說說你的理解!”


    聶清平扶額:“我就是一直沒想明白才要問你的啊,人生之於天地,日月陰陽,前後高低,皆是相對。日月不可換,陰陽不可調,前後不可亂,高低不可轉而正邪不可立!所以,正之以謂正,天生便與邪對立,得正便要誅邪,助邪則滅其正。”


    少艾手輕輕點了點石桌,反問:“你怎麽去判斷是正是邪呢?就像日月,窮秋之季,日月同輝,酉時之辰,暑月為陽,仲冬為陰。連天地都無法做到絕對的日與月,陰與陽,你又怎麽分正邪?


    人生百態,江湖萬種,有人看著邪惡之極,卻正直公允,而有人看著清明磊落,實則是小人邪陰,還有人遊走掙紮在正邪邊緣,亦正亦邪,不正不邪又該如何呢?人心複雜,本就不可一概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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