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是考不上書院可咋辦?”


    林中元在書房裏把自己平常寫過的東西都收進布包裏,準備一起帶到書院裏去給先生看過。


    他還沒在城裏念過書,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想著一家人為了他的事情興師動眾,都從村裏搬到了這城裏來住,連帶著家裏的田地都托付給了村裏人。


    但是沒辦法時刻自己迴家照看著田地裏的莊稼,收成什麽的,就隻能夠聽天由命,說不定隻是糟蹋種子。


    一想到這些林中元不免覺得自己肩上壓力頗重,有點小小的憂傷。


    “考不上就讓崔夫子繼續教你唄,正好咱們家還能省點錢呢。”林威鳴大大咧咧的說道。


    不過他的話倒是正好安慰了林中元。


    好像考不上也是有點益處的,至少能省點錢。


    但他這邊東西還沒收拾好,外麵的門就先被敲響。


    柳君瀾打開門,看見一個穿著長衫的斯文中年男人露出一張笑臉:“這位大娘,請問這裏是不是林中元的家?”


    “你是什麽人?”柳君瀾並不認識這個人,看他那張未語先笑的臉,反而多了幾分警惕,“找他有什麽事嗎?”


    他們家昨天才從村裏搬到縣城,認識的人除了劉家根本沒幾個,這人是如何知道他們家地址的?


    實在有些古怪。


    林威鳴聽見兒子的名字,就先出來看是怎麽迴事。


    中年男人也不生氣,依然笑著說道:“大娘,你別害怕,我並非什麽壞人,是宋家書院的山長。聽說林中元搬到了縣城來住,就想讓他能到我們書院裏來念書,咱們這地方隔的也近,來往方便。”


    “姓宋的,你個死狗腿子怎麽跑那麽快?”後麵又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男人,年齡看著和這位宋山長差不多,但是體重噸位卻要大上一倍。


    宋山長聽見他的聲音,頓時臉色一變,“你個學人精又跟過來了!這迴可是我先來的,你別跟我搶。”


    “哼,能考上本屆秀才第一的神童學子,不跟你搶?你做夢!”胖胖的中年男人很不斯文的說道。


    “切,我告訴你喬楚鴻!你就是搶也沒用,人肯定會跟我走的,我們書院隔得近,同窗學子素質好,夫子文章也做的好,你那邊有啥?啥也不是!”宋山長被他氣的咬牙切齒,眼睛裏都在放光。


    林威鳴和柳君瀾兩人的目光默默的掃過這兩位山長,覺得這兩人的矛盾恐怕還真不是一天兩天了。


    “嗬嗬!”喬山長擼了一把袖子輕蔑一笑:“就憑我們書院教出來的舉人多!就算你再怎麽吹牛皮,吹破天去也沒用,如今已經連著九年了,我們書院每年教出來的舉人都比你們書院教出來的多,就連夫子也有本事,誰都知道我們書院!”


    “都是你卑鄙無恥!每次都偷偷挖我們的牆角,你這狗東西!這迴老子我就是豁出命去,也絕不讓你把我的神童學子給搶走!”宋山長氣的跳腳。


    他一大早就趕到林家門口,就是怕這家夥來給自己搶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這該死的喬楚鴻,竟然還是追了上來。


    兩位山長在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把本縣特產愛湊熱鬧的大嬸們也給吸引了過來。


    這些大嬸們當中也有不少家裏有孩子念書,因為地方隔得近,多半就在這兩家書院念書。


    看見自家孩子書院的山長吵架,大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加入了戰鬥。


    都覺得自家孩子所在的書院就是最好的,另外一家就應該被踩到泥裏去。


    林家人帶著三隻鬼也跑出來看熱鬧,林中元怕自己被發現,特地把林挽月抱在前麵,擋著自己的臉。


    林挽月:“……”


    竟然有朝一日在吃瓜的第一線!


    他們一家從鄉下來的泥腿子,頭一次見識到了這城裏讀書人的戰鬥力,實在是兇猛異常!


    兩邊吵架居然還能夠引出聖人之言,聽的人雲裏霧裏。


    “中元啊……”林威鳴聽了半響,隻覺得耳朵裏都是嗡嗡的聲音,小聲的和兒子商量:“要不然就讓他們先吵著?咱們先去竹郊那邊書院看看?”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林威鳴他們本來是打算先去清江邊上兩家書院看看,最後再去竹郊的。


    但現在看著兩邊書院都快變成互毆的架勢,他們覺得還是先溜為敬。


    崔夫子也十分的讚同兩人的決定,要跟著一塊去。


    看著宋山長和喬山長吵的不亦樂乎,把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過去的時候,林中元抱著林挽月,悄悄摸摸的從牆根溜了出去。


    作為兩位山長話題之外的人,林威鳴出門的時候可就方便得多。


    …


    到了竹郊書院,林威鳴可算是知道為啥安牙子說這邊安靜了。


    因為人少。


    作為一家書院,即便不能夠像宋山長和喬山長這兩位一樣振臂一唿,就能夠招攬無數桃李天下學子過來吵架鎮場子。


    但是竹郊書院除了一位山長,外加兩位夫子之外,從啟蒙到二、三十歲的學子竟然總共隻有十幾位。


    隻要人數夠少,那可不就安靜了嗎?


    林威鳴心裏有點想打退堂鼓,不過兩邊距離實在不短,足足有十來裏路。


    要走迴去也頗為辛苦。


    “各位夫子,我家孩子是想過來求學的,不知能不能先看看?”林威鳴試探著問道。


    自稱姓胡的夫子,留著一點短胡須,為人倒是挺和藹。


    “當然可以,不過我們山長有個規矩,想要來我們書院求學,得讓他看過眼去有眼緣的才能留下來。”胡夫子便領著他們去山長那裏。


    路上碰見一個學子,正對著一塊石碑發呆。


    “咱們山長去哪裏了?有新學子過來送錢,趕緊叫他過來見人啊。”胡夫子說道。


    林家三人一鬼:“……”


    不是,就這麽說出口了嗎?


    崔忠傑抿了抿唇:“其實吧,那兩家書院也還挺好?”


    林挽月:“……”


    要不這書不讀了吧?


    林家三人一鬼都心情沉重的跟在夫子後麵。


    “山長好像在後山釣魚吧?說是太久沒吃肉,想自己弄點肉吃。”那學子轉過臉來,長相十分白淨,一雙眼睛細長細長的。


    他一開口,林家人的心情越發複雜了。


    等到胡夫子領著他們翻山越嶺,終於找到在河邊釣魚的秦山長,三個人的肚子已經發出抗議。


    “山長,這是今天過來的學子,您看看收不收?”胡夫子問道。


    “哦?”秦山長忙著釣魚,百忙之中抽空扭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這小姑娘長得不錯,收。”


    林挽月一聽,瘋狂搖頭:“不要不要!”


    “錯了錯了,我閨女年紀還小呢,是我兒子,我兒子今年十一歲了,正是讀書的好時候。”林威鳴一顆心都沉下去了,哇涼哇涼的。


    這位山長看著好像不太靠譜啊!


    怎麽連三歲女娃娃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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