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紹簫來到了半坡彭亮的租屋裏,與他們一屋人見了麵。油燈下,雪春在搓洗衣服。孩子們在坪場上玩耍。彭亮說:


    “上午去了你屋,你們去做工,你母親說話挺精神的,你兒子王鳴還在讀書?”


    王紹簫應著他,他們拿凳坐在了門外,王紹簫說:


    “我屋裏的家務事,都是我娘撿著做。朝花,她很少動手。人還是那脾氣,還那麽不饒人。唉!”


    李雪春本想與他說話,但是,聽著王紹簫的歎息,她沒有做聲了。見到王紹簫和彭亮一樣,明顯地一位中年人了;他單瘦,依然那麽說話穩重又有著自己的思想。


    彭亮和王紹簫說起了在丫窩山寨的前前後後,王紹 簫一會兒歎息;一會兒淌淚,再又是歎息。他時而偏頭對側屋看去,時而抱頭懷中。在彭亮、雪春的言語裏,竟得不到令他一絲快樂的時候。瞧著他們住在側屋這點空間裏,見雪春走出,在喚著孩子,牽喜泉的手進了屋,這陣,他的目光注意著這個女人:雪春的麵容改變了不少,下放 ,他們過得並不輕鬆 。大兒喜旺 的離去,那些日子,她是怎麽過來的?她這人有著的魅力,幾時都是給人喜歡的感覺,似乎對她的喜歡是不會離開心靈裏的。這個女人;她所做的,應該是她為別人付出的。她所享受的是自己 付出的。所以,令她身邊的人,時時能感受到她的友善與熱情,清苦的日子來,她都挺過來了。可是,我的女人;過著與她全然不同的日子,總是認為她應該得到什麽,認為別人應該為她付出多少 。統統地這些,在婚前不在意的表現,婚後,成了自己的苦惱。


    這陣子,王紹簫瞧去雪春衣服上的補丁,還有孩子們身上的衣服,被她縫補地耐看。與孩子們說話時,她是那樣的有著耐心。他們去睡了,她收拾著那些瑣碎的家務事,她是個坐不住的人。為什麽在朝花身上,找不到對雪春這種喜歡的感覺?我的心裏是偏向雪春這樣的女人。老天爺似乎有意在我的心靈裏,空出一片天地,供我追求對雪春的這種喜歡。


    王紹簫再一迴對側屋看去,替這一屋人著急起來,三個孩子和縫紉機屋裏轉身都成問題。他發現彭亮從前幽默、快樂,這些年折騰的,已不見了昔日的那個他了,他話少了 許多,看上去,他的確愁的心焦,婚前婚後,已經迥然不同了。王紹簫坐了這一大陣,時不時地在歎息。


    他們還在說著,坪場上,傳來了向望笑的喊聲 。見了王紹簫,三人感概笑在了一起。坐在屋外,說起他們的往事和現在的處境。


    彭亮在半坡這裏開起了縫紉店,這消息,在常古城傳開了。鄧老大穿上了新衣,十分滿意地把工錢,送到了彭亮的手裏。他不收,鄧老大非要他收下 不可。在外麵,鄧老大為彭亮宣傳,這段時間,彭亮的生意有了起色。他趕不及,讓雪春幫忙做一些手工活,夫妻二人不出門,在屋裏忙得有幹勁。


    夜晚,彭亮、雪春在加班趕活,夫妻倆在商量孩子們讀書的事,決定下半年都送去學校。


    說話間,他們 想念著下放,還沒有迴城的親友們,想知道他們在異地他鄉的近況。議論著常古城,愈演愈烈的喊口號那些場麵何時結束?相互提醒著,在外麵說話、做事都得謹慎些。


    一九七六年夏天的常古城,大街小巷彩旗飄揚,白天遊行,開會,晚上開會,遊行。


    這時,彭亮 發現王佳桃對他的態度完全改變,在大街上遇見了,她已視而不見,這令彭亮疑惑不解。這事,他沒有對雪春說起,悶在心裏想知道這是為什麽?


    這晚,彭亮在 屋裏踩著縫紉機,雪春在縫 衣服上的扣眼,一麵和彭亮說著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場麵。歎息著他人,似乎這些與他們下放的人並無關係。


    突然,屋外“啪,啪,啪,”地拍門聲,和多人的說話聲,令彭亮、雪春大吃一驚,同時緊張地朝門口看去。孩子們被吵醒,雪春趕快站在了床邊,秀鳳、喜泉嚇得哭起,撲向母親。


    “開門,我們是民兵,”


    他們站在門口,見屋內太窄,走進一人說道:


    “你是彭亮?”有人揭發你是從丫窩山寨 流竄來的黑戶,非法開店。來割你的違法行為。”


    說後,有人進屋,在案板上翻著,拿走了布料和半成品衣服,又有人走進,抬走了縫紉機。彭亮哪接受得了,氣上胸口,搶奪中,與抬縫紉機的打了起來。一邊,在說:


    “什麽黑戶?誰敢說我彭亮不是常古城人?”


    彭亮的行為馬上被他們製住,另外幾個人圍了上來,倏地,雪春抱著喜泉,衝進他們中間道:


    “抓我,抓我,不要抓我男人!”


    這時,彭亮已被戴上了手銬,其中一人說:


    “隊長,我們走。”


    看著彭亮跟他們離開,孩子們哭著跟 出了門,站在門邊唿喊 著父親。雪春站在屋裏嗚嗚地哭著,孩子們轉迴母親身邊,圍著她,哭喊著。此刻,雪春放聲大哭道: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一迴一迴地不放過我們?”這是為什麽呀啊?”


    鄰居鄧老大全家,將這一切全看在了眼裏。鄧老大忍不住掉下淚,一邊揩著說:


    “為什麽現在的人都糊塗了?怎麽都糊塗了?”兒子鄧標厚歎息著,提醒父親道:


    “爹,你不懂,莫亂說話。惹出麻煩,怎麽 收場?”鄧老大仍然憤懣地:


    “怎麽解釋?彭裁縫我是知道的,他在常古城早有名氣。都是一城人。”


    “爹,你莫說了。”


    鄧標厚壓低嗓門對自己父親 說,雪春坐在屋裏,聽著鄧老大父子的對話,這時,鄧標厚進屋,見到了雪春,猶豫一會兒,說:


    “雪春姐,我這側屋,不敢租你們了,我爹脾氣醜,總有一天會惹事的。”


    “要他們走,這一屋兒女住到哪裏去?”


    鄧老大還想說什麽,被兒子說了句,他歎息起來 。彭彩連不做聲,幫雪春收拾被那夥人,翻倒的東西。雪春還坐在那兒,喜泉依偎在母親的懷裏,對蹲在旁邊的二姐秀鳳看著,豔豔站在母親後麵抽泣著。雪春見鄧老大他們要離開了,說:


    “標厚,明天,我去其他地方找屋租。”


    雪春說後,屋內又有了歎息聲。鄧老大嚷著走去。他們的離開 ,屋內傳出了哭聲,和孩子們喚著母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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