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輝迴到了屋裏,心事重重地坐在門檻上,他低著頭,雙手摸著頭頂。彭冬菊從房裏走出,見到了他,在門內,靠著門邊,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們隊,誰要挨鬥?”宋德輝有些不高興,反問起妻子說:


    “是哪個?你說是哪個?”


    “是周老師。”


    “你怎麽一開口會說到她?”


    宋德輝偏頭對她看去說。彭冬菊重複著自己的意思道:


    “我們隊上不是她還有哪個?”然後“哼”地一聲說,“行時人走背時運,她又要倒黴了。”


    “你少 放屁。你聽明白我話的意思了嗎?人家到哪裏見到了你,都是”嫂子,嫂子,“的先和你打招唿。她招惹了你什麽?你說過的人家那些閑話,人家找過你的麻煩嗎?你那嘴,莫再給我添亂了行嗎?”


    “宋德輝,你憑什麽要這樣護著她?你越護她,我越恨。你幾時都是這個態度,告訴你,有她在,我們日子不會好過。你看你,飯都不想吃,在為她著急、擔心是不是?哼!”


    彭冬菊氣唿唿地去了房裏。宋德輝一聲悶歎,取出煙包,卷上一支,“叭,叭,”地抽著,一支煙沒抽完,他起身離開,朝寨外供銷店走去。


    供銷店外,宋德輝見到周運新見和幾個孩子在一起,聽到孩子們在說:“燈燈雀,傍壁飛,沒有娘爺受人欺。吃過許多骨頭飯,穿過許多補補衣。”


    孩子們嘻嘻笑笑從宋德輝身邊跑過,一邊在念著。周運新在喚他,宋德輝應著,在心裏說:這些往常無人關注的人,過著他該過的日子,卻不知道自己會成為重點人物,將站在會台上挨鬥。


    宋德輝想著,心裏不是滋味,站在周運新身邊說:


    “剛才孩子們念的,是你教他們的?”


    “燈燈雀,傍壁飛,沒有娘爺受人欺。吃過許多骨頭飯,穿過許多補補衣。剛才我順口說出來的,還好念,那些孩子們各人一句的都會了。”


    “唉!”宋德輝沉沉地歎息一聲,對周運新看著:在風口浪尖上,周運新呀周運新,那順口詩傳到寨 上去,說你是在對現實不滿,你知道嗎?你心裏有酸處,可是,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呀!


    宋德輝很想說他什麽,卻說不出口。周 運新感覺自己想出了一首順口詩,很有興趣地在自言自語念著,同時,有些激動地對宋德輝看來。


    他們站在了櫃台前,見到周運新手裏的酒瓶,宋德輝對櫃台裏的人說:


    “周興龍,你供銷店的酒,有一半是周運 新銷的。”店裏的周興龍說:


    “你這個支書也要關心社員,要他少喝些。”宋德輝擺著頭,顯示毫無辦法的樣子,沒有再說。周興龍卻很有興趣地問道:


    “今天你們又開什麽會?能不能給我和運新透個風?”見到德輝沒有說話,他說:“開會,開會,農民種田講時節。德輝,是不是要鬥人了?來供銷店買東西的人,都在這麽議論。”


    在周興龍說話時,周運新手伸到櫃台上,隨時準備接酒。周興龍說:“運新,今天二兩。”周運新心不在焉地說:


    “先來二兩再說。”


    周運新接過酒,對宋德輝“嘿嘿”地一笑,手裏的酒瓶倒起,往嘴裏灌了一口,頓時來了精神,他說:“理他鬥誰,鬥誰會鬥到你周興龍頭上?”


    周運新說話時,翻起眼珠看著周興龍。興龍笑了笑,看了一眼宋德輝。想得到他的答複。宋德輝誰也沒看地笑了笑。周運新歪著頭,搖了幾下說:“他運動他的,我對這東西感興趣。這肚子,一年 沒進幾粒米,它也恨人 。老哥,你看我這衣服,這褲子,沒有我婆娘那雙手,縫縫補補,這雞巴快要露到外麵 了。”


    在說話時,周運新又喝了一口。抬起手裏的酒瓶晃動著。


    幾個社員在路上見到了周運新,走來圍上他,在看熱鬧。周運新把酒瓶擺在櫃台上道:


    “再加三兩,一共半斤。”


    周興龍在與他搭著話,眼睛在看著那些社員。周運新接過酒瓶,握在手裏,目中無人地離開了。大家十分有趣地朝他看去。這周興龍拖著調兒,帶著責備的意思喊住了他:


    “運新,酒錢,走得快。”周運新走迴交待道:


    “這個月,第一迴掛賬。下迴我來賣藥材,再付。”


    周運新在說話時有意挺直了腰,然後,左右瞟一眼,朝幾個社員得意地點著頭。神氣昂揚地走了。櫃台外的人,被 他這個動作一個個地笑著。其實,大家是在笑他那個發型;不知道是他妻子,給他剪的,還是他自己照著鏡子剪的,有的剪到,有的沒有剪到,頭頂如鍋蓋撲在了上麵。穿一件土織布衣,上下一個灰舊顏色,衣既短又小,定是把哪個少年的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不扣,敞開的。每迴寨上人看見,都會和他說上兩句,開心尋樂一迴。


    圍觀的社員走開,周興龍和宋德輝說起了周運新的衣著。他笑的有趣。看見宋德輝卻不怎麽開朗,聽到了他的歎息。周興龍看著他,猜測著他這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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