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周玉菡出門站在屋外的坪場上,拿一遝作業本,迴頭和母親說著話。寨上人都喚母親周婆婆。穿一件青藍布衣;頭梳的溜光,無一根亂發。說話輕言細語,家人做事從不幹涉,說話很少插言。屋裏屋外經常打掃得幹幹淨淨。住的這棟木屋,挨著寨邊,除了堂屋,有三間房;屋的左邊是灶房。右邊搭有個豬欄。站在坪場上,能看見玉菡教書的學校。


    玉菡見到哥哥 周成光和妻子貴珍在為上工做 準備,玉菡說:


    “嫂子,放了學,我去扯豬草。”貴珍顯得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對玉菡看著。周成光問道:


    “貴珍,你們割牛草去的遠?”貴珍說:


    “今天,到寨邊附近。”她再對玉菡說,“玉菡,你下放來寨上,你給我擔了一半的家務。”


    玉菡笑了笑離開了。貴珍背著背簍跟上了玉菡,周婆婆來到了坪場邊,看著她們邊走邊說。


    在茬路口,玉菡見嫂子往寨裏去,暗自慶幸得個好嫂子;她個子不高,頭發盤結腦後,膚白,臉上透著紅潤。人善良、老實,沒有脾氣,到隊上做工,一天都不缺。大女兒秋靜;在隊裏掙工分了,兒子智文和秋月在讀書。


    周玉菡望著周家寨,寨外雖多了幾戶人家,卻都是茅屋。上工了,牛羊成群地在路上跑著。社員們中間,她們風趣的搭著話,玉菡臉上有了笑容,和她們打著招唿。


    玉菡依然留著齊耳短發,穿衣和寨上人差不多,但是,一件舊衣服穿在她身上,看上去幹淨,合身的有種美感。氣質文雅,舉止盡顯高貴,格外招人眼目。


    走過田坎,上一段小坡,玉菡到了學校的操場上。操場旁邊有蔸棗樹,樹上掛有一塊鐵板,樹丫間插有一個棒槌,是用來學校打玲的。


    早到的學生,在和她打招唿。操場和教室在同一個坪場上;有兩間教室,一間雜屋。學校最當頭,是老師的辦公室。這四間木房便是周家寨小學。玉菡是這所學校唯一的老師,教一至三年級。


    玉菡從辦公室走出,她打開雜屋,挑起水桶,朝寨邊那蔸古樹走去。


    玉菡挑水過了田坎,在教室外,她放下扁擔,喚了聲在操場上玩耍的學生,安排他們打掃教室。遠遠地,她看見宋德輝扛著鋤頭,走進了寨。看樣子,他是從菜園裏才迴來。玉菡想到,今天能在這所學校教書,全的宋德輝,那是前一個月的事:


    宋德輝來到周成光屋裏,煤油燈下,玉菡在桌邊看著書,這時,侄女秋月已經做完了作業,她手裏拿著一本書在問著玉菡。宋德輝進屋見了,便問一句:


    “玉菡,在當老師?”


    周成光見了宋德輝拿來椅子,兩人坐在一起,成光遞上煙包,問道:


    “宋支書,來屋裏有什麽事嗎?”


    “來和玉菡說件事。”宋德輝對玉菡看去說。


    “什麽事?”


    成光在問,看著宋德輝臉上的笑容有些激動。玉菡也看著他們這裏。成光清楚德輝經常去公社開會,是不是給玉菡帶來了有關許濤海的什麽好消息。玉菡迫不及待地問道;


    “有我許濤海的消息?”德輝聽後,和成光相互對視著說:


    “哪裏,現在寨上小學缺老師。”秋月插上一句:


    “大叔,張老師不來寨上教書了?”


    “秋月莫茬嘴。”秋月看著父親,然後悄悄走開了。德輝說:


    “張老師丈夫病危,她屋裏還有老有小,被調迴到她屋附近的寨子去了。我到公社反應了寨上學校的情況,他們一時想不到辦法。我推薦了玉菡,他們同意,說先試用一個學期。這事,沒有和玉菡商量,玉菡,你看怎麽樣?”


    “那還用說?能恢複我的職業,是再好不過的事了。”玉菡說著不由地把手裏書捂在了胸前。


    “明天就去學校。”


    宋德輝看到,他們全家樂在了一起。


    這陣,玉菡站在棗樹旁邊,望著陽光下的周家寨,寨上人屋前長出的椿捂樹,滿樹都是嫩紅的葉芽,和開著麗豔的桃花。她想到了許濤海,他應該對周家寨有印象,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在這裏當上了山村教師。在心裏喚道,濤海,從前的時光,時常在我心裏和你不見不散。你也如此嗎?


    她收迴了自己的心思,取下樹丫上的棒槌,敲響了鐵板,“當 ,當,當,”的上課玲響起,孩子們進了教室。


    放學後,玉菡進屋,母親在灶房裏忙著夜飯。周玉菡放下書本,背上背簍,去扯豬草。她和母親 說著,今年,成 光他們派上了一頭預購豬,待豬長到百來斤以上,請人抬到常古城,去上交。會得一塊肉,領到獎勵的布票和糧票等。這些天母親見到,玉菡幾乎包了扯豬草。這讓嫂子貴珍很是過意不去。


    貴珍割牛草到了屋裏,見到玉菡背著一背簍豬草進了堂屋,她說:


    “玉菡,整天一大群孩子圍著你,一天也累人。等下還得批改作業。跟到地裏幹活一樣辛苦。”


    貴珍說著,取來菜刀,準備剁豬草。玉菡笑道:


    “屋裏事,攤在一個人身上,是很苦的。大家都在忙家務這點時間,幫忙屋裏做點事。晚上,去成績差的學生屋裏,輔導作業。不得做屋裏這些雜事。”貴 珍把菜刀剁進豬草裏說:


    “寨上人都在誇你,對他們子女讀書,你比他們做父母的還操心。有的想著,讀些書,今後去到外麵見世麵,去看大城市。今年,寨上周二屋的周達青,被招收為工人,去修鐵路。秋靜還在嚷我的嘮叨,怎麽不讓她再讀書?還有智文、秋月怎麽辦?說心裏話,這心裏是對不起她的。”


    玉菡沒有做聲,取來本子,坐在了桌邊,對貴珍說;


    “宋德輝的大女兒香香,是塊讀書的料,秋月膽小,在孩子們中間老實老實的。”


    她倆笑起,之後,相互看了一眼,貴珍說:


    “宋德輝,命不好,遇到李花,和他同不長。懷著孩子得急症去了。宋得輝那時,都快瘋了。寨上人都勸他想開些。李花,人老實、勤快,那時,宋德輝是生產隊長,要當爹了嘛,整天有使不完的 勁。唉,後來,娶了現在的妻子彭冬菊。才有了宋香香和宋二香。彭冬菊,她潑辣,雖然心直口快,說起話來不問青紅皂白。宋德輝當了寨上的支書,她也和別人說不上話。她那人,換上不是支書的女人,也一樣是不好惹的。為一點小事,她不饒人的 。沒有人願意上德輝 屋去串門。幹活時,彭冬菊她一個人在一邊。所以,有什麽煩心事,她找宋德輝囉嗦。宋德輝不願和她一般見識,很少呆在屋裏,經常見到宋德輝到寨裏寨外走來走去。寨上人,肯取笑他。”玉菡說:


    “是的,到寨上碰到了送德輝,喚他一聲,他‘哎,哎’地應著,瞟都不會飄一眼。直接走上前去。有時去井裏挑水,會碰到彭冬菊,她也肯和我說話。宋德輝見到我,像個啞巴。他真的怕冬菊,怕到這種程度。”玉菡說後,擺了擺頭,繼續和貴珍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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