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王紹簫在準備去茶園。王母從廚房過來,站在門邊說:


    “紹簫,你和朝花的婚事,你心裏有數,就行了。也不要為難自己,順其自然。想到從前,你看上誰,我要從中幹涉。我喜歡的,你又看不上。為了一個李雪春,你恨我,離家出走。跑去了蓮花洞村。現在我看透了,人活世上,何必存心去偏見別人?好像富貴會像影子一樣跟著我。”王紹簫說:


    “娘,你放心,從過去走過來的人,經曆 了狂風大浪,我什麽都敢接受。”


    “哪迴趕場,要是再遇到朝花,要喊她來家裏。多好的姑娘,他父親反對,她死心塌地願意跟你來,想到這裏,我心裏還在感激她。我也想通了,從前,是富得目中無人,富貴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誰會想到有朝一日的處境?那時,瞧得起誰?現在好了,過去作的孽,都由你擔了。弄得你的婚事,飛不飛,落不落。”


    “娘,現在社會好,從前,你莫天天在心裏自責自己。從前,在街上,看得到幾個姑娘家,現在都自由了,我趕場才會遇見向朝花。”王母忽然想起是什麽,說:


    “楊家二女兒楊湘琴,她還是個姑娘家,等著田家坳的那個田誌清,這幾年了,還在等他。現在,田誌清當上了誌願軍,他倆又不能見麵。我聽人說,現在田誌清那裏的人來信了,說她的對象田誌清犧牲在了朝鮮打戰那裏。”


    王紹簫驚愕地站在堂屋裏,拿著的茶簍從手裏滑落,他跟著拿了起來,再問了一遍,母親又說了最後那句,他怔住了。


    走去茶園的路上,王紹簫想著楊湘琴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他多需要人安慰,可是,有什麽理由去看望她,會不會遭到別人的誤會?有了這些想法,反而讓自己感到煩惱和痛苦。


    上坡,走了一半,瞧見了楊湘琴坐在坡邊。王紹簫心頭一振,朝她注視的方向看去:對麵的山,像從晨中剛沐浴過一般,清新、亮明。太陽在山後,雖然還沒有露麵,山頂上那片雲,已成一片霞了。雲霞這麵的山崖,是誰潑了一層墨;又像被誰忘記收迴的夜色,還在山崖上。看風景的人,漸漸的讓自己變得心境安穩,如脫離了世俗,內心的激情,熱烈地投入到那片雲彩裏。王紹簫默默佩服起了她:楊湘琴,你心頭的煩愁苦悶,在這裏都得到了化解,是嗎?凝望對麵的雲彩,你;也包括我,讓心靈接受大自然純真麗潔的淨浴。你安靜地坐在那裏,我走來的腳步聲,你都沒有聽見嗎?還是有意無視?這陣子,你的頭還不偏過來,看路上的來人?你的心,真的那麽清靜嗎?


    王紹簫站在那兒,喚一聲:


    “楊湘琴,”


    楊湘琴沒有答應他,偏過頭來看著他。然後,抿嘴一笑。王紹簫看著眼裏,在心裏說:多美的容貌,黑亮的大眼睛,像才從憂鬱裏出浴,雖然,臉上的笑容一刹消匿,端莊的臉蛋,平靜、輕鬆,看著她,讓人不想著離開。王紹簫說:


    “大清早的,怎麽一人獨自坐在這裏?”


    “等周玉菡。”


    “你知道玉菡她會來,你們昨天商量好的?”


    “今天,我先來了,等一陣,她會到的。”


    “一個人坐在這裏,不寂寞?”


    “你看對麵,多美。在陽光準備露出之前,它的光已經照透了那片雲彩,絢麗地讓人喜愛,所以,人,給它取了個很有女人味的名字叫‘霞’,有它陪伴,人的心境也會寬闊起來。”


    說話時,楊湘琴的目光,仍然看著對麵的風景。王紹簫站在了她旁邊,將手裏的茶簍挎在了肩上。這時,對麵的山峰,太陽露出了半個頭,豔美絕倫,王紹簫風趣地說:


    “原來,你真會找地方,坐在這裏洗心。”


    “現在你來了,世界難道不是豐滿的嗎?因為,有人情味。”王紹簫點點頭,感慨地說:


    “如果說今天因為你,我注意起了對麵那片自然之美,在我的心裏把你和那片霞,相得益彰地聯係在一起,那麽,我發現你和對麵那片霞,在相互贈送美麗了。不過,你的美,是從人的心靈裏展露出來的。”


    “你在耍嘴皮子。難道你的話,也是你心靈地表達?”


    “你說呢?”王少紹見湘琴偏過頭去,沒有迴答,他說:我們人,和自然展示的美,其實是一樣的。它展示給人的感官之美,能震撼人。人,展示的內在的美,更能震撼人。當融入人心的時候 ,便就是這個人的高尚。從靈魂裏表現出來的美,更值得人欽佩。”


    楊湘琴抬頭對他望來,刹那顏開了笑容說:


    “王紹簫,我們都認得幾個字,可是,我 似乎還達不到你那樣的領悟。你的話,如一汩清泉,叮咚,叮咚在我心裏很溫柔地流淌。你真鬼,用這樣的語言來安慰人。”


    “王紹簫,大清早的,和湘琴站在這裏做文章。”


    周玉菡上坡,看見了王紹簫,在走近時對他們說 。見到了她,湘琴笑了。王紹簫說;


    “心煩,悶在家裏,還不如到地裏坡上走走。”此時,他們哈哈地笑起,周玉菡說:


    “你到蓮花洞訂婚不成,是因為你的成份?”


    “是的,”


    “這和你人有什麽關係?”


    玉菡話剛出口,便覺得自己問的多此一舉。她唉地一聲,看向了對麵的雲霞。王紹簫說:


    ”因為,朝花是農會主席的女兒。但是,在我心裏,管他是誰家的姑娘,她喜歡上了我,我看中了她,我是不會放手的。除非她嫁了人,結了婚。”


    “原來,你心裏有這般心煩心躁的。那你剛才從哪裏來的興致?和我談論大自然,談論人?我才尋得這陣心靜,要不要我怨你打擾了我的心緒?是不是想來安慰我,說了剛才那許多的話。那些話,是你善良的願望。我和你近似同病相憐了,那麽,我又如何安慰你?”


    王紹簫嘿嘿地笑著。他想,在這些聰明人麵前,還有什麽話說?周玉菡卻不放過他,要他說出到蓮花洞說親經過。於是,他們有說有笑地走在清晨的茶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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