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大清早的,誰啊”,洛洛打著哈欠把門開開了。


    “打攪了,過來討杯酒喝!”,女子抱歉的說。


    “來者皆是緣!”,然後洛洛讓來了一條路,讓女子走了進來。


    洛洛走到櫃台拿出一壺酒說:“姑娘可知我這小店的規矩?”。


    女子一愣,說道:“小女子剛從外地來到此處,不知你這的規矩,還請說上一說!”。


    洛洛笑了笑,“也沒什麽,就是我這裏收的酒錢可不一般!”。


    “哦!說來聽聽!”


    “一個故事,關於你的故事!”,洛洛來到酒桌前把酒放下,微笑的看著她。


    女子考慮了一會便說,“好!還請姑娘為小女子斟上一杯酒”。


    洛洛為她斟上一杯酒,坐在旁邊靜靜地聽著。


    “那一日,去白馬寺上香,見到住持和一個書生在下棋,好奇心使然,便過去在一邊觀看。


    住持在京城中也是棋界高手,竟似不敵這年輕書生。


    我見他一步黑棋走險招,就要被白棋所吞並,不覺脫口而出:”不要下這裏!“


    住持皺了皺眉頭,那書生卻輕笑道:”小姐豈不聞,觀棋不語真君子?“


    我自知理虧,卻反駁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是在提醒你們不要迷糊了。“


    自此便是沉默,待看他們廝殺,楚河漢界風生雲起。


    終是那書生勝出,他作揖道:”小生承讓了。“


    住持捋著胡子:”貧僧以棋會友多年,相交棋手不下百人,公子雖年輕,卻也算是個中翹楚了。既然公子是上京趕考,不如就住在白馬寺中,此地清靜,我二人又可以時常切磋棋藝,豈不善哉善哉?“


    書生低頭再拜:”承蒙方丈照顧,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個小和尚匆匆跑來道:”師父,講法大會就要開始了。“


    住持道:”今日一戰,真是痛快,待到道會結束,貧僧再來同公子切磋。“便飄然離去,禪杖袈裟,仙風道骨。


    那書生便道:”既然小姐也精通棋藝,不如我等二人也對上一弈?“


    我執黑先行,步步緊逼,他卻沉著應對,化解窘境。


    從午後到日暮,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白馬寺的桃花開的正盛,風吹落一地芳華。


    又有幾朵桃花落到棋盤上,細細看去,青石棋盤,黑白二子,襯著這桃花更豔。


    對麵的書生眉清目秀,兩片薄薄的嘴唇緊抿著,高束起發髻,越發顯得溫雅清朗。


    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他抬眼,修長的眉毛舒展開來,道:”諾,小姐,你輸了。“


    我連忙收起目光,不覺臉上一紅,定睛看棋局,果然是輸他一目半。


    ”住持未歸,我帶你在這寺裏走走罷。“


    於是便隨他在桃花林裏漫步,也知道他名喚南宮讓,祖籍蘇州,是進京趕考的書生。


    蘇州,又隻有蘇州才能出這樣的才子,謙謙如玉,清風朗月。


    便問起他的家鄉,他卻是黯然,道自幼為孤,是村裏的人們將他撫養大,他本是心境淡然,隻願吟風弄月了卻此生,此番進京趕考也是為了出人頭地,報答恩人。


    ”時候不早了,小姐也該迴去了,小生送你一程,日後若是小姐來上香,小生望能和小姐切磋棋藝。“


    此後便常常去找他,上香倒是其次,桃花樹下的博弈,總是輸多贏少,間或贏他幾次,我總疑心是他讓著我。


    每逢此時,他便一臉認真的道:”棋藝是心智博弈,小生若是弄虛作假,豈不有負棋藝之道?“


    我們也不隻是下棋,桃林石桌清酒酹月,南宮暢談胸中抱負,我靜靜在一邊聽著。


    有一日他笑言古人雲紅袖添香,今日有小姐為我斟酒,林間月下,倒也不失風雅。


    經常與他對弈,我的棋藝漸漸有所精進,秋收節上,我已足以和四大國手較量。


    南宮讓卻是不參加棋賽的,我甚為惋惜,他卻道棋藝隻是士子修身之道,眉目間滿是書卷氣質。


    後來南宮讓參加會試,搬離了白馬寺,住進大明宮中的書舍。


    住持也為寺廟重建下山化緣,雲遊四海,沒有了兩位棋友,我便不去白馬寺,一任青石棋盤落盡桃花爬滿苔蘚。


    後來,南宮讓成了狀元,皇帝賜婚安寧公主。


    新科狀元遊街的那天,南宮讓一身織錦紅袍,金花簪帽,又是翩翩少年,眉宇間盡是自信與驕傲。


    長安的居民圍觀,有一人便道:”不愧是南宮公子,當年在白馬寺中,我們隻知道他棋藝了得,誰知今日他竟有此番氣象?“


    儀仗侍衛緩緩先行,南宮策馬隨後,我隻是站在一個街角,卻迎上他投來的目光。我們對視許久,我便微笑,南宮似乎也笑了一下,但很勉強。


    公主大婚的那天爹爹也去了,帶迴來一盒墨玉棋子,說是駙馬所贈。


    我細細撫摸著這棋子,竟感覺有一絲溫度。


    爹爹說這是西域進貢的冷暖玉棋,想不到今日有緣得到。


    想不到南宮讓還記得我,假爹爹之手贈我一盒玉棋。


    相逢相識,也是緣分,如今他是駙馬,自然與我再無交集,失去了這個難得的朋友,也是可惜。


    墨玉為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南宮,你想告訴我什麽?


    彼時我已是深愛圍棋,這黑白的棋子,已經於我的生命嵌為一體不可分離。


    我帶著南宮所贈的墨玉棋子,遊曆天下,遍訪名士高手,相與對弈。


    許多年後當我重返長安,白馬寺已整修一新,當年傳話的小和尚已長成沉穩的青年,新任的住持引我去看桃花,道:”當年師父最喜歡這青石棋盤,故而保留著這一林桃花。“


    我的故事講完了。”


    洛洛突而想起什麽,道:“姑娘可是當年的茗雨小姐?”。


    “姑娘認識我?”


    洛洛笑了笑,搖了搖頭,“有一件東西要給你,你等等,我去取來!”,洛洛起身去廂房,一個箱子旁,開箱取出一個木盒,再次來到女子身邊,說道:“這是一個人要我交予你之物。”


    女子揭開盒蓋,見是一把折扇,便道:“可這扇子不是我的。”


    洛洛說:“是一位你的故人要我轉交與你的,隻是後來你不曾出現過,因而擱置了下來,今日不想得見姑娘,我也算是完成了那人的心願了。”


    女子緩緩展開折扇,微微泛黃的紙張,褪色的工筆仕女圖,桃林青石棋盤獨坐拾落英,隱約是她青蔥時的模樣。


    背麵竟是畫了一株牡丹,開的甚是妖嬈,旁題詩一句:“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


    洛洛不解的問道:“這隻是一柄尋常的折扇罷了,你何故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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