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街即使是在慵懶的午後也總是喧鬧的,而與主街相隔不遠的一條偏街卻是難得的靜謐,一個身著青色素衫的女子正靜靜站在街上一家酒館門前,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躺在貴妃椅上的女店主對著自己的客人大方一笑,沒有起身,粗略打量了一下這位嬌客,年紀二十七八,眉宇間頗有英俠之氣,頭發盤起,腰懸一柄長劍,眼神卻頗有悲痛之意,便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夫人,可是來我這裏喝酒的?


    女子爽朗一笑,來酒館自然是想向姑娘討杯酒喝,隻是希望我的故事能讓姑娘滿意,女店主聞言起身,從櫃上取下一壺酒,邀女子坐下,一邊斟酒,一邊說:想必夫人的故事不會令我失望。女子略微苦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緩緩說道:


    我是城西鳳鳴閣閣主的獨生女,從小和師兄弟跟著爹爹習武,我們鳳鳴閣雖然不敢說是名門大派,卻也算是稱雄一方,特別是我的大師兄,更是天縱奇材,20歲那年就已經盡得爹爹真傳,之後更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武功而決心外出遊曆,那一年我17歲,我從小就喜歡師兄,我向師兄表白,希望他能留下,但他心中卻隻有武道沒有兒女之情。他走之後,我就一年一年的等,等了整整十年,其中爹爹數次逼我成親,我立下誓言隻有堂堂正正打敗我的人才有資格娶我,然後將求親者一一打敗。


    直到有一年,那是在江南,傳說中的鳳羽現世,各方蠢蠢欲動,我也是爭奪者之一,最後我遇到了他,雙手倒勾著一柄銀槍,長發草草打了個結拋在腦後,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我們都知道誰能打敗對方,鳳羽就是誰的,長劍銀槍交錯的一刹那,他整個人向右偏去,槍勢已老,貼著我耳側擦過,一聲脆響,我才意識到他的槍擋開的是射向我的暗器,而我則一個大意,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劍傷,那一晚,我們合力擊敗了暗中的宵小,一同取了鳳羽離開,我謝他相助將鳳羽相贈,卻要求要和他一決高下,他答應了。


    西子湖畔我們一戰,盡管我使出力卻依舊稍遜一籌,他打著哈哈說要離開,看著他玩世不恭的笑,特別是臉上的那道疤,我鬼使神差的問出,你會對我負責嗎?我發過誓我會嫁給那個堂堂正正打敗我的人。他的笑容僵住了,然後我們都不知怎麽就這麽走在了一起,他叫燕凱風,是個江湖遊俠,奪鳳羽也不過是好玩而已,他很聰明,那些閣中我討厭的大小事務,他處理的很輕鬆,我們出雙入對,感情越來越好,他將他在苗疆求得的情人鈴贈給我,這是一種神奇的小鈴鐺,一旦綁在手上便會認主,無論相隔多遠,隻要一方搖動出聲,另一方就會跟著出聲,而一旦兩個人中有人死去,這兩個鈴鐺就都再也搖不出聲音了,他說這算是他和我的小秘密。


    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成親,他也這麽覺得,隻有我知道,我心中還有一個放不下的大師兄,我既貪戀風給我的照顧,又無法把大師兄從心裏抹去,那畢竟是我苦等了十年的人啊。就這樣過了一年,大師兄就這樣突然的迴來了,我按耐不住十年的相思撲向了師兄的懷裏,師兄也緊緊地抱住我,當時我並不知道,但那一刻風的眼神裏想必充滿了絕望吧。


    師兄這次迴來除了武功大進外,對我意外的殷勤,我幾乎是受寵若驚,忍不住想要將這十年的相思都告訴他,直到當晚我才想起了風,我充滿歉意的找到他,告訴他我愛了師兄很多很多年,自己現在的為難,風隻是笑笑不說話,直到我走出房門的一刻,他問我,你一直想嫁給的人,是他吧?我沉默了,然後聽見了身後他的聲音:傻丫頭,喜歡他就嫁,猶猶豫豫像什麽樣子,我會幫你選擇的。然後就是重重的關門聲,而我能做的隻有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對不起,連他說得幫我選擇也沒注意。第二天,大師兄急急忙忙叫醒我,他告訴我,爹爹死了,是風殺的,我不信,但有很多證人,都說風就是兇手,這時我猛然想起了風的那句我會幫你選擇的……。


    昨天我和師兄成親了,我一直無法相信風是殺了爹爹的兇手,我希望找到他,可是我再也沒見過他,直到昨晚,已經很久沒有響過的情人鈴響了半個晚上,之後,我就再也搖不響他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我究竟對那個人是愛是恨還是歉疚或者憤怒,但恐怕不會有答案了,謝謝你的酒,這鈴鐺就一同放在這兒吧,可以嗎?


    看著女子離去,女店主盯著那個留下的鈴鐺看了片刻,從櫃中取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鈴鐺,她想起了昨晚坐在這裏給自己講故事的,那個在彌留之際不停搖晃著鈴鐺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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