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宮。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阿房宮建造華麗奢侈之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隻可惜,這巍峨的宮殿,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毀滅。

    宮殿外,一名身著龍袍的少年眯著眼,眸色陰鷙地仰視著這座代表著他絕佳皇權的建築,他的身邊,此時還有兩個人,一個伺候的小太監,一個紫袍祥雲的官員。

    那官員低著腰,似乎有什麽事要上報,又或者,等待著結果。

    少年俊美清秀的臉上輕輕一笑,那些陰霾隨著這一笑全都消失不見,他喃喃低語:“朕的阿房女,這座宮殿,將是世間最美的囚籠。你……隻能是朕的女人。”

    “大王?”年輕官員看著這清秀少年,卻不敢有似乎輕視之心,這個少年,這幾年已經用他的雷霆之勢的手段在朝堂上證明了,他的能力,他的帝王心。

    本來朝堂上,已經討論過以趙國皇子趙墨為魚餌,秦國攻打趙國之事,不知到最後大王 突然想到了什麽,下了朝便來到這快要竣工的阿房宮前,一直站著發呆,似有感慨。

    終於,那少年轉過身來看他,笑得暢快淋漓道:“走吧李斯,我們去把這座宮殿的主人請迴來。哈哈。”

    原來這年輕官員,正是鼎鼎大名的權臣李斯。他抬起來的那張平凡樸實的臉上,似乎隱隱有幾分矛盾之色閃過,看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隻得輕聲長歎一聲。

    就算這帝王,也終究逃不出紅顏一笑啊。

    ————————

    趙國,這幾日,連續陰雨綿綿,似有一絲不祥之兆遍布天空。

    黑沉沉的雲狂壓而下,狂風陣陣,大雨磅礴,瓢潑般的雨點砸落在地,街上的行人小販都匆匆跑著迴家,或是找一個屋簷下躲雨,或者撐著一把傘施施然走在大雨中,扮演了一把翩翩公子。

    不歸客棧中,客人們都坐在客堂裏,聚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賞雨,順便說說這段日子來大家都在談論的那件大事。

    扶蘇公子,竟然是個女子。

    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

    更驚人的是,扶蘇公子,竟然在六國大會期間,嫁給了一個出塵飄逸的男子。據那天在場的群眾說,那日,一頭銀發的俊美男子,攜著扶蘇公子的手,一步一步,踏上了最高的站台,當著天下人的麵,一起許下了今生今世白頭偕老的誓言。

    兩人那氣質,那容貌,遺世而獨立,真真不像這世間之人,更像天上神仙。他們總覺得扶蘇公子身上那脫俗的神誌,就已經讓他們覺得遙不可及,心中仰慕。不想,那日看到了那叫蓮榭的男子後,才驚絕天外之人,如果說扶蘇公子微微婉約清冷,像是夜晚裏那輪明亮的皎月。那麽,那蓮榭便是白晝裏那散發著一種足以籠罩天地的赤焰光芒,亮而溫暖,灼灼其華,讓人移不開眼,讓人想仰視這種光芒。

    人們心中都默默地想,這男子雖不知從何而來,但是,覺得除了他,再也沒有人配得上扶蘇公子。任何男人在他麵前,似乎都遜了色。

    就連,不久前,曾經來趙國求婚的秦王,似乎也淡了點。

    這時候了,趙國百姓才明白過來,原來那秦王早就知道扶蘇公子是名女子。所謂的求婚,並不是什麽羞辱,什麽龍陽之好,而是,秦王嬴政,似乎真的喜歡扶蘇公子。

    這世間,又有哪個男人對她沒有過半分欽慕之心呢?

    隻不過,太多人雖然愛神,但是卻從來不敢褻瀆神的存在。大部分人都是遠遠地看著,看著心中的女神永世不朽。

    因為天陰,雨又下個不停,客棧裏燃起了幹炭,供食客們暖意。

    眾人感歎著,原來把木柴變成木炭後,這般方便,也不用擔心大濃煙嗆人,更不用擔心起火。

    那冷天裏灼灼燃燒的紅色炭火,似乎隱隱的,就像此時的趙國。

    不久之後,戰爭的襲來終於如同一聲驚雷落地劃破了這陰雨天中趙國的平靜。

    秦軍……來了!如同這閃電,迅猛不已。

    驚雷轟天,如同爆炸一般,震耳欲聾。再加上那絲絲在天空中遊走的猙獰閃電,刺到了眾人的眼,也驚擾了眾人的心。

    雷電交加,自古以來,因為無人知道這是為什麽,所以,百姓們都以為這是上天給人警告和懲罰的一種方式。

    整個趙國,在這個下雨天,陷入了一種恐慌。

    有人說過,比死亡的傳播更為可怕的,便是恐慌。

    軍心不穩可以造成一支軍隊的失敗,那麽,民心不穩,造成的便是整個國家了。

    當無歸客棧裏的扶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雖然驚愕,但是並沒有像其他百姓一樣恐慌。在秦國統一六國的曆程中,她知道秦國第一個滅的是韓國,然後才到趙國。秦國突然進軍趙國,而且來的如此迅速,讓所有人都沒有準備,恐怕秦軍這次出來的隊伍沒有太大,不然不可能這麽迅速,而且,扶蘇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秦國這次突然進軍,非常不簡單。

    蓮榭的臉色也有些臭,似乎覺察到了一些讓他很不爽的氣息。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整片天空,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一襲白袍的蓮榭,站在窗前,望著這片天空,微微失神,長長的銀發散落在後背上,讓趴在床上懶洋洋的扶蘇看著這樣的背影,有些恍惚,仿佛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一幅唯美的畫……

    扶蘇走下來,從身後環住他的腰,低低道:“沒事的。”

    蓮榭靜靜地站了很久,最終化為一句長歎,一聲無奈,他迴頭,捧起她清麗的小臉,道:“若是因為你,這一次,讓我去辦吧。這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戰爭。”他寵她,愛她,什麽都聽她的。可是這一次,人家都搶到家門口來了,身為男人,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一言不吭。

    他性子清冷,有些脫離世俗,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介意。

    扶蘇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憂心地抬頭看他,“蓮,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為難。可是,若你出手,帶來的風波和代價,都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我隻想和你在一起,白頭到老。這一次,再也不想分離,再也不想因為改變曆史而受到懲罰。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應該去和他解釋清楚。又或者,也許隻是我倆的猜測,我們猜測錯了也不一定。”扶蘇淡淡地笑,似安撫他,也在安慰自己。

    蓮榭靜靜地環抱住她,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隻想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下去,怎麽也不覺得倦。

    兩人正說著,尤迴出現在房間的門口,朝兩人俯了俯身,看著扶蘇沉靜道:“公子,大王有請。”

    剛剛還微笑的扶蘇尷尬地看看蓮榭,從他懷裏退出來,歉意道:“蓮,我去去就迴。”

    扶蘇來到王宮,大王的旨意非常明顯,似乎秦國那邊來人了,隻帶來了一句話:若想趙國皇子趙墨安然無恙,請公子扶蘇移駕長平。

    此時的趙軍,正在長平城外駐守,等候著扶蘇。那秦王嬴政似乎算準了扶蘇聽到這句話後一定會去赴約,所以也不急,秦軍以一種悠然姿態,駐守在城外,不攻城,也不退後絲毫。

    趙王有些尷尬地看著扶蘇,似乎每次都勞煩她奔波讓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公子受累了。”雖然知道扶蘇乃女子,但是這公子的稱唿,是怎麽都改不掉了。

    此時的趙王才明白,當年扶蘇和趙王單獨談論了什麽,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會讓趙王改變心意,不立扶蘇為王。畢竟,這個世界,還無法接受一個女人為王。女人可以風華絕代,可以賢明天下,但是當一個權力至尊者,做一個王,還是大多數人不能接受的。再加上,扶蘇根本對當王什麽的沒興趣。

    扶蘇微微一笑,作揖道:“大王,這是扶蘇分內之事。扶蘇這就啟程,去長平接迴大皇子。”

    今天聽趙王說了,扶蘇才明白了這場戰爭的所謂真相。看來,嬴政要用趙墨來逼迫自己,去答應什麽,去做什麽,甚至是為了她的拒婚一事進行報複……不過總算讓扶蘇心裏有了一個底,摸清楚了秦國的把戲。

    趙王欣慰地點點頭。雖然趙墨曾經做過大逆不道的事,但是畢竟是趙國的皇子,這關係到趙國的體麵,所以,人自然是要救的,救迴趙國,到時候再怎麽處置,又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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