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後,湘妃寵冠後庭,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讓百姓覺得難得的是,即使深受皇恩寵愛,湘妃娘娘也一貫施行儉樸,以仁德待人,為人極其低調內斂,性情清冷,賢德傳五洲。

    無影看著斜靠在軟榻上午歇的娘娘,姿態曼妙,慵懶如蛇,其實那些虛名都不是娘娘想要的吧,娘娘隻不過是做自己而已,那些天生便是她的本性,隻不過在外人眼中,便多了一份賢德之名。

    一年以來,娘娘依然很少笑,即使笑,也是舜帝陪伴時,才露出那種淺如清風的淺笑,一直都是雲卷雲舒的淡漠姿態。

    而那個叫蓮榭的花農,不知道何時突然一頭青絲變銀發,人也愈加沉默,每日隻留在竹林中打理竹林,或者偶爾去蓮花池摘了最美最嬌豔的荷花交給無歸,讓無歸帶來湘竹閣,給娘娘欣賞,自己卻默不作聲地走開。

    隻不過,在一年慢慢白晝長夜中,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娘娘麵前,每天夜裏入夢前,總會聽到竹林裏傳來悠遠飄渺的簫聲,漸漸已經成了後宮眾所周知的事,大家表麵一言不發,背地裏卻都在揣測那個醜陋的花農心裏有一個心愛之人,他每日都吹的蕭,都是給那個人聽。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心底藏的那個人是誰。

    等待總是一場靈魂漫長的舞蹈。不到筋疲力盡的那天,是不會停下起舞的腳步。

    卻不知,舞榭歌台,隻不過是場夢。

    不久之後,邊境西南蠻夷之地,豺狼部落崛起,並迅速以其野蠻之力燒殺擄掠,搶劫其他村子部落,一時間邊境人心惶惶,慘不忍睹。

    舜帝向來以德育民平天下,古典有雲:“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哪容得下如此奇恥大辱,在自己統治的和平天下之盛世中,有如此暴戾之事。

    當即,親自率兵,帝擺架出征,誓要把豺狼部落殲滅,還西南地區一片和平安寧。

    離去之前,恐有意外,便把朝堂之事托付給了禹。

    一想到禹,無影的臉頰就會變得緋紅,一個月前,娘娘親自上表,請求舜帝賜婚給禹同她。兩人雖然還沒有結為夫妻,但是已經有了夫妻之名,待舜帝得勝歸來之時,便親自和湘妃娘娘主持兩人的婚禮。

    無影沒有想到,她原來是極其厭惡禹那個人的,在後來鬥嘴和冤家生活中,慢慢的,她發現禹在自己心中已經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也就是俗語所說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兩個人從一開始的互相厭惡,到最後成了海一般遼闊和深邃的情愫。

    在那個桃花盛開的季節,粉色花瓣如雨一般翩翩飄落,落在兩人的發間,肩上,甚至是衣衫上,在溫柔的微風之中,他替她取走夾在發梢的一片桃花,迎著她羞答答的神態,輕輕地吻上了她。

    迴去之後,娘娘看著她嬌媚如花的臉,還有染了一日餘暉的晚霞般的紅,便明白了兩人已經暗生情愫,第二日,就上表給了帝王。

    無影記得很多時候,娘娘都捧著她碧玉的小臉,絮絮叨叨地要她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做夫君,夫妻情投意合,兩人攜手白頭到老,幸福一生一世。每當這樣的時候,無影總覺得娘娘的眼中似乎有一束光,是憧憬的希望吧。

    在她一日把禹請來做客之時,娘娘執了她的手,輕輕附在了禹寬厚溫熱的手掌中,囑托禹要對她一生一世的好,不能虧待她。無影記得,那日自己和禹都感動得紅了眼眶。

    娘娘總是這樣,心裏想到的永遠是別人。

    舜帝要為了她廢掉後宮三千佳麗,沒想到,卻遭到了湘妃娘娘的反對,娘娘總是說女人不易,如果被趕出宮之後,定有很多女人會遭到民間嫌棄,流言總是有三人成虎的力量,到時受傷的不僅僅是一個了。在湘妃娘娘的管轄之下,受過舜帝寵愛的妃子都留在後宮,受到禮遇,照顧好她們的生活。而剩下的沒有受過寵的妃子和宮女,都按照她們自己的意願,如果願意出宮的便送出宮,每人都會給一份嫁妝,如果不願意出宮的便留在後宮,分配到各個職位,保證好她們的生活。

    娘娘如此舉動,在宮廷中引起了一番爭鬥,有反對之聲,也有讚賞之聲,不過最後都化為過眼雲煙,娘娘認定的事,總是會執意去做,從來不會顧忌他人非議。

    娘娘隻是給了這些女人一次選擇的權利。讓她們自己來選擇未來人生的方向。

    這是從古至今最跨越古今的舉動,不管外人如何評價,娘娘依然淡淡笑過,垂頭替舜帝處理一些公文,巧妙地添上自己的建議和想法,但是又不讓他人譴責後宮幹政,一切做的都很隱秘,隻有寥寥幾人知道。

    日暖,風朗,是個豔陽天。

    是國師占卜適合出征的日子,百萬大軍立於宮門之下,看著高貴的舜帝攜著一襲如火紅袍的湘妃娘娘走出來,湘妃娘娘一向喜白色,不過在這樣的日子裏,白色顯得不吉,於是,便換上了很久之前舜帝親自賜給她的那襲如鳳凰涅槃而生的火紅長袍,長袍上用金色的線刺上鳳凰飛舞,九天宮闕的景象,華麗而高貴,宛如身在天上宮闕,不可侵犯。

    雖然隻是妃子,還沒有封為皇後,但是穿上了隻有一國之後才有資格穿的鳳袍,所有人覺得那天生就是為她而做的,沒有任何人覺得她冒犯了高貴的身份。

    那日,眾人隻記住了那灼灼其華,燃燒了所有人眼睛的湘妃娘娘身上的紅袍,宛如出征那日遠方射入四麵八方的斑斕彩霞,光芒萬丈。

    讓眾人頗為動容的一幕是,舜帝已經騎上了戰馬準備出發的時候,看到站在高台上挺立而遙望他的湘妃娘娘,還是忍不住再次跳下馬跑到她的麵前,用長袍一把抱住了她,緊緊地摟著,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讓她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這樣便可以永不分離。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在那一刻,仿佛一個不舍自己愛妻的丈夫一般,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神情,就像覺得這一次分開就再也迴不來了一樣。

    舜帝吻上了她潔白如花的額頭,在她耳邊許下沉沉的諾言:“等我。等我迴來。”

    曌汋忍不住迴摟他,第一次對和他的分開有了千般不舍,總覺得他們會失去彼此,她抱住自己的丈夫,點頭道:“我在這裏乖乖等你,等你得勝歸來。我的王。我的夫君。”

    舜帝心中動容,又緊緊抱了她一下,這才狠下心頭也不迴地離去。

    騎在那高高健壯的汗血寶馬之上,他的身姿挺立,如同一座能壓住九州的山嶽,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帝王威儀,不怒自威。

    天下亂,風雲變。

    在蓮榭的心早就死寂如灰的時候,他受到了巫女帶來的預言:女媧後族有難,速歸。

    此時舜帝也出宮了,把曌汋一個人留在這深宮中是最危險的舉動,蓮榭連續三天三夜無法入睡,一直在腦中掙紮奮鬥,可是巫女的信件依然一天一天地用神鳥之使送到蓮榭手中。

    身為女媧後族的族長,族人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還要重要,最後蓮榭終於無法承受內心的愧疚和譴責決定迴去。

    與自己的族人站在一起,並肩作戰,保衛家園。

    蓮榭知道,如果曌汋知道他的苦衷,也一定會讚同他如此選擇的。不,甚至,以她的善良,她會責怪他這幾日的猶豫。她會說,早該在第一日收到巫女大人的信時就該趕迴去,與族人生死與共。

    蓮榭想的沒錯,如果曌汋知道,定然會如此選擇。隻不過有時候命運便是這樣,明明是正確的選擇,可是卻被它捉弄,也許一錯過,便會遺憾一生一世。

    蓮榭絕對沒有想到,這一次他選擇離開,卻會徹徹底底失去曌汋。

    無關命運,無關選擇,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入夜的時候,蓮榭來到了湘竹閣,在她的房間外吹起了兩人昔日在山林中一人吹簫一人跳舞的曲子,蓮榭不知道她會不會出來見自己,可是,他想在離開之前更靠近她陪著她一起入睡。

    夜半時分的時候,那緊緊關著的門還是謔的一聲打開了,聲音有些大,似乎在昭示主人莫名的憤怒和不安。

    蓮榭停下吹簫的手,轉過身來看她,隻見月色下,一頭墨色青絲隨意地披散在背,身上穿著一襲薄薄白袍的曌汋在月色之下如同一個小女孩一樣咬著下唇,目光忿忿地望著他。

    良久,帶著一種任性的語氣怒道:“你又來幹什麽?”

    為什麽就是不肯離開她,不肯消失在她的世界,不肯讓她徹徹底底地忘記他?

    為什麽在他的麵前,自己總是無法抑製地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又會變迴到那個剛剛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的她?!

    總是在她想忘記他的時候不合時宜地出現,讓她一輩子和過去的夢魘糾纏,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忘卻他!

    是不是要看著她一輩子在這樣的記憶中沉溺而亡,他才會滿意才會開心?!

    曌汋忍不住心中委屈,第一次對命運有了不甘,有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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