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的戲繼續拍,可這該死的信號已經不知是修第幾遍了。


    現代人沒了手機個個都是抓心撓肝,陳凜遠就是其中之一。


    連著上午下午都沒什麽他的戲,這個重度手機依賴症患者,已經依賴到沒信號就翻著手機相冊的程度。


    遲妤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烤著火,窩在沙發椅裏讀劇本,心裏卻隱隱的不安。


    洛北本身經濟條件就差一些,如今又遇上這停不下來的鵝毛大雪,聽有個來做場務的當地人說,這場雪六十年一遇,這麽一下,毫無準備自然遇到重重問題。


    上次沒顧及著問顧淵來洛北的事,航班雖沒開通,但想著那個貴公子大約也是會坐私人飛機來吧。


    過來修理的人到了,拍攝基地的門一開,寒氣就趁虛而入鑽進來,差點讓煨了一上午的熱氣就這樣功虧一簣。


    遲妤看著電暖器上方的熱氣,將視線內的事物熱到變形,仿佛在跳躍。


    但願不要出什麽問題,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著。


    休息的空檔,劉薇來找了遲妤一趟。


    對遲妤,她多少有些歉意。


    正當紅的女演員,跟著自己跑到這個窮鄉僻壤拍戲,又是感冒又是擦傷,拍攝期一連三個月,恰巧錯過年末各種出席活動的好機會。


    這會兒趕上了幾十年一遇的大雪,拍攝環境差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倒沒有叫過一聲苦和累。


    “寫什麽呢?”劉薇看了眼遲妤搭在腿上的筆記本,勾勾畫畫寫了不少內容,走到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遲妤聞言抬頭,見是劉薇來了,笑著叫一聲“vivi姐”,便順手把本子遞給她看。


    “有的戲感覺理解不夠深刻的時候,就寫寫人物小傳什麽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遲妤看著劉薇翻動本子的動作,帶著幾分忐忑的淺笑,“字有點潦草,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說是人物小傳,但比人物小傳要豐富的多,人物關係一遍遍按照情感或是出場順序整理,人物性格跟隨故事起承轉合後產生的變化,裏麵還有遲妤自己看過的一些相關書籍的摘抄,以及用飾演角色的口吻和心態試寫心路曆程。


    勾勾畫畫足足有幾十頁,雖然有些亂,但劉薇看得滿意的嘖嘖稱讚。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遲妤點點頭,這是她的個人習慣,剛上大一時,有位德高望重的表演係教授曾經在一堂公開課上介紹過這種方法,被彼時坐在階梯教室第一排的遲妤記在了心裏。


    她自覺自己並不是什麽表演天才,但勤能補拙,沒有那種收放自如的高超演技,那就去了解她,然後成為她。


    “你可以啊!”劉薇驚喜過望,反複翻看著,聲調都不自覺高了兩分,“這手稿是有些粗曠,但是和我師父當年寫劇本的風格如出一轍,你學過嗎?”


    遲妤又機械性搖搖頭,問道,“師父?”


    “是啊,帶我入行的人,不過已經仙逝有幾年了,他的人物小傳可比你的要複雜草率多了!”


    劉薇的師父,大概也是業界響當當的人物吧。遲妤默默想著,卻不曾想過,劉薇的這位師父竟然就是當年無意中給了自己啟發的老教授,不過這些都是後來偶然得知的後話了。


    “你的邏輯性和想象力都很好,沒想過做導演編劇?”劉薇神色認真,不像是一句單純的恭維或是玩笑,卻讓遲妤有些詫異失笑。


    “vivi姐你過譽了,我這就是一個幫助自己深入劇本的小習慣,大學四年除了排練就是上課,導演編劇這東西我一竅不通的。”


    並非是一味自謙,能走上演員的道路,除了自己頂著家中的壓力堅持,也少不了一些陰差陽錯。


    初中畢業的暑假,遲妤和當時的同學在步行街吃哈根達斯,沒想到被路過的星探發現,熱情邀請著去拍了一條冰淇淋廣告,賺了差不多兩千塊。


    雖然兩千塊也隻是她當時請同學吃頓法餐的錢,但卻無意間讓她體驗到這種奇妙的感覺,把她帶進了表演的大門。


    對於演技,她更傾向於自己是體驗派,全身心的投入而非什麽技巧,所以劉薇說的什麽邏輯性想象力,她是斷不敢出來認領的。


    “別太小看你自己了,演而優則導,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劉薇看向遲妤的眼神意味深長,但那笑容裏是不加任何掩飾的欣賞。


    天氣寒冷,加上拍攝基地的信號實在是差強人意,屬於下午五點時,早上傳來的消息才會哐哐砸進來的程度。這種條件下,劇組的人自然都想早早收工,今天的拍攝任務竟然異常的順利。


    休息室裏比基地的其他地方更要暖上幾分,遲妤下了戲卸妝,小雅和陳凜遠也窩在裏麵,兩個人一人捧著一個手機,誰也不跟誰說話。


    但反常的是,小雅看到遲妤,竟然有一瞬間的慌亂,手裏的手機向內掩了掩,眼神不敢對視上就慌忙錯開,這幾個反常的樣子都被遲妤捕捉到。


    這是怎麽了?


    不動聲色坐下,看著鏡子中坐在背後的小雅又聚精會神看起手機,臉上還有拚命想壓下去的笑意,好奇的火焰又被投了把幹草,越燒越旺。


    化妝師的手指涼涼的,把卸妝膏點在臉上輕輕搓揉,觸感很是舒服,遲妤閉著眼睛在心裏想著,什麽事這麽高興,好像還怕自己發現似的。


    感受到背後似乎有一道視線緊緊貼著,遲妤咻的睜開雙眼,鏡中,兩雙眼睛直直地對上,不容任何一方耍賴。


    小雅又想故技重施假裝沒有看到,遲妤卻直接轉過身開口。


    “李,雯,雅。”沉著聲,一字一句叫出幾乎沒怎麽叫過的小雅的大名,正欲逃跑的李雯雅本人心裏頓感不妙,小時候自己一犯什麽錯,老爸老媽也會把囡囡之類的小名愛稱換成字正腔圓的大名,壓迫感極強。


    “鬼鬼祟祟的。”遲妤毫不留情,“有事瞞著我?”


    小雅頓在原地,腦子裏卻瘋狂迴旋,把能想的借口全想了一遍。


    一旁的陳凜遠突然嗤笑了聲,無心觀戰,便起身把手機放進口袋,邊往門口走邊對遲妤提醒道,“遲姐,我勸你好好審審她,這個女人……喪心病狂啊……”


    遲妤:?


    小雅:陳凜遠!!!


    “砰”的一聲,陳凜遠關上門逃之夭夭,小雅訕訕笑兩下,在遲妤巋然不動的嚴肅目光中,漸漸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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