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的風從來不會放過每一個輕看它的人。


    來了三天,陳凜遠不塗任何護膚品,每天堅持在室外呆上三小時。


    不出三天的功夫,皮膚就凍出了皸裂紋,膚色也比之前黑了一個度。


    一貫不怎麽看得上小鮮肉的劉薇驚訝於他的決心和變化,戲份還沒開拍,心裏已經默默添上了些分數。


    遲妤遠在洛北拍戲,陳凜遠這個逆子也沒在眼前轉悠,方子舒難得能從工作中脫身,在辦公室侍弄一下桌上的小花小草,順帶聽摸魚跑過來的amy給她講八卦。


    “方姐,聽說了嗎?”amy湊近些,神神秘秘道,“公關部新去的那個羅媛,來頭不小!”


    皺了皺眉,方子舒停下手裏的動作,“羅媛?”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誒呀!就是那個!”amy絞盡腦汁想著形容詞。


    “就是那個嘛!之前經常穿著緊身超短裙和低胸職業裝晃悠,當了幾天林總秘書就被調走的那個!”


    這下方子舒對上號了,也來了興趣,不動聲色問,“她啊,什麽來頭?”


    追問對於講故事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強心劑,amy一臉小得意,煞有介事瞟了眼門外,才又開口。


    “這個羅媛原來是朗越集團的員工,采購部的老大好像是她親小叔,反正也姓羅!”


    “結果她在集團幹的好好的,非得來咱們朗越娛樂,而且還是不對口的秘書工作!”


    談及至此,amy聲音壓低幾分,“不過看她來了之後的樣子也能猜出來,很明顯就是奔著林總來的!”


    “聽說她小叔給她走了不少門路才讓她直接空降,林總本來就不滿意,結果上上周,這個女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穿著透視裝大晚上跑到林總辦公室……”


    amy聲音越來越小,方子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林總特別生氣,直接把她趕出來了!但是集團那邊還有她小叔在,才沒開了她,第二天就調到了公關部!”


    暗暗鬆了口氣,方子舒有些不自然的嗤之以鼻,“說的跟你們都看到了似的!”


    amy還想辯駁什麽,卻被突然的敲門聲打斷,嚇得從桌子上躥下來,腳底抹油就要開溜。


    門外公關部的人畢恭畢敬,“方經紀人,林總叫您去一趟會議室。”


    這個點叫她過去,還是會議室,準沒什麽好事。


    方子舒在門口深吸了口氣,推開會議室的門。


    公關部的幾個人皆是抬頭看著她,表情各異,眼神裏有方子舒看不懂的情緒。


    會議室主位端坐著的那人帶著金絲眼鏡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滑動著擱在交疊著的雙腿上的平板電腦,漫無目的不知在看什麽。


    半晌,林禾韜才抬眼,目光直直望向門口有些茫然的方子舒,聲線壓抑著怒意,在偌大空曠的會議室被無限放大,每個字眼敲擊在牆壁,又一字不落的衝進方子舒的耳朵。


    “方經紀人,你到底還想不想幹了?”


    ——


    洛北的天依舊陰沉著,雪時大時小,卻固執地不肯停下。


    雪白覆蓋洛北的每一寸肌膚,仿佛能洗幹淨一切的純白讓人不自覺靜下心,寒霧蒸騰,輕掩住連綿雪坡。


    對於拍戲工作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好天氣。


    而望著撲簌不停的雪花飄落,在混沌中消失不見,卻是發呆的好時機。


    一場室外的對白戲結束,遲妤冷的鑽進了房車。


    雪季給鏡頭一種天然的濾鏡,輕輕鬆鬆就讓演員進入拍攝狀態,唯一的不好就是懂的人下巴打顫。


    小雅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熱薑茶讓遲妤緩過來許多,摸出來手機,顧淵的電話正好打進來。


    “下戲了嗎?”


    似乎也剛剛忙完一場工作,顧淵的聲音透著些疲憊。


    靠著沙發,盯著房車的玻璃天窗,那裏已經被一層厚厚的雪完全覆蓋,車內有些不合時候的陰沉。


    “剛下,你怎麽知道我剛才有戲?”


    “因為抄了你的課程表,掐著下課的點打過來的。”


    那頭人的輕笑,語氣滿是溫柔,帶著遲妤也勾起紅唇來。


    “是嗎?這種小把戲我在初中常見,沒想到顧總也會用。”


    被暗戳戳說幼稚的顧總並不惱,疲憊工作之後,聽她打趣上幾句也是極好。


    聽著彼此的唿吸聲良久,顧淵低聲道,“什麽時候迴來?”


    “這才走了幾天啊?”


    窗外的風唿嘯而過,雪花卷起一陣白煙,小雅興奮的拉著小飛出去拍照。


    遲妤大著膽子低聲引誘,“怎麽?顧總想我了?”


    這一聲彎彎嫋嫋的嬌俏語調一瞬間溜進顧淵心裏,竄的他心中發癢。


    怎麽會不想?明明各自忙碌的時間也未曾時刻相見,但遲妤走後,京市似乎才真的進入冬季。


    道旁的落葉,越來越早下落的夕陽,竄進鼻腔的幹冷空氣,這個冬季與往年一樣稀鬆平常,卻總覺得少了什麽。


    “想。”他低啞著嗓音,最後也隻用最簡單直接的一個字表達心總所想,又不甘示弱追上一句,“你呢?有沒有想我?”


    風也停下,世界安靜的等待她的迴答。


    “顧總這麽聰明,應該已經感受到了吧?”


    隔著幾千公裏和無線電波,遲妤找迴自己的主場,兜著圈子逗弄著對方,顧淵也隻能無可奈何的苦笑道。


    “遲妤,希望你迴來之後,也能當麵對我這麽說。”


    說是不可能說的,遲妤心知肚明自己並不擅長近距離戰。


    洛北拍攝基地的信號時好時壞,電話突然切斷,遲妤並不失落,剛才身上的冷反而一掃而空。


    抹了一把霧蒙蒙的車窗,窗外白雪依舊,她卻破天荒的想要在這片無人之境肆意奔跑撒野。


    剛下房車,倒看見陳凜遠從劇組的化妝車出來。


    幾天的不修邊幅,已經讓陳凜遠不見當初奶油小生花美男的模樣。


    皮膚粗糙,青色胡渣也從下巴冒出,頭發沒有營養般亂蓬蓬頂在頭上,而眉宇之間的氣質和五官輪廓依然讓人過目難忘。


    特效化妝加持,換上一身灰撲撲的冬裝,一個草原民族的黝黑漢子形象一下立了起來。


    隻是一張口,還是那個混小子。


    “是不是很帥?”陳凜遠勾起唇角笑的得意,遲妤翻個白眼,但也配合著點了點頭。


    手機響起,遲妤瞥了一眼陳凜遠的手機屏幕,來電人叫“管事大當家”。


    果然幼稚。


    方子舒本人要是知道她有個這麽惡趣味的外號,非把陳凜遠揍成豬頭。


    電話一接通,陳凜遠嘚瑟的表情僵在臉上,方子舒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出來,在這靜謐的雪中格外清晰。


    “陳凜遠,你他媽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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