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卡米爾離開雷獅海盜團的第三天了,反神成功後他跟著雷獅迴到了雷王星,雷獅不顧其餘皇族的不滿,給了他一艘各方麵性能都頂尖的小型飛船,裏麵也塞滿了物資。


    雷獅的神情複雜又決絕,他看了好一會兒魂不守舍的卡米爾,心裏也一團亂麻,歎了口氣,他說。


    “你離開雷王星吧。”


    卡米爾就這樣放任飛船在宇宙裏隨意漂流,因為對他來說,哪裏都不是家了。反神成功,雷王星擺脫了枷鎖,卡米爾這顆棋子自然也沒有了任何用處。好歹相處了這些年,雷獅對他也並非絲毫感情都沒有的,最終還是選擇放卡米爾離開,而不是留他在雷王星做事,榨幹其最後一絲絲價值。


    尋找自我,雷獅時常這樣對他說,可事到如今,他又要去哪裏尋找自我?太可笑了,三皇子那莫須有的憐憫,這樣的做法不就是在拋棄一枚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嗎。


    他現在更痛恨的是自己為什麽會活下來,倒不如讓他死在那場反神戰裏。如果不是有個不要命的家夥給他擋下了攻擊,他也不至於要因為活下去而痛苦。胃部因為長久的不進食開始一陣陣痙攣,這樣活下去也太痛苦了,死了吧,還是死了算了。


    想到這裏卡米爾反倒是有了點動力,他勉勉強強爬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那不如去找海盜的麻煩算了,還能讓他們成全自己一個去死的願望。


    等他反應過來,駕駛艙顯示屏上已經都是海盜船體的殘骸,卡米爾深感自己最近越來越暴躁了,是該說這些海盜太弱,還是雷獅給的飛船太好?


    他明明沒有輸入任何保護措施的指令,飛船卻自動彈出了保護罩。卡米爾一拳砸在了地上,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手上的骨節已經變得血肉模糊。雷王星皇族在幹什麽,利用完還要來惡心他一把嗎。


    到底該怎麽做…閉上眼都是雷獅含笑的神情,伸手將他帶離厄流區,被敵人偷襲砸下的雷錘,撕心裂肺讓他清醒的唿喊。


    怎麽會是假的……深海的旋渦將他卷入了中心,出不去也沉不下,起起伏伏,窒息難捱,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卡米爾恍然想起母親那雙紫色的眼睛,她滿眼的悲哀,仿佛早已預見了他這淒苦的一生。


    “卡米爾…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永遠不要……”可他曾以為雷獅就是最後的救贖,卻險些忘了雷獅也是雷王星皇族的人,忘了他的父輩就是將他們母子落得厄流區苟活的源頭。卡米爾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清,卻在完全陷入黑暗前聽見正有人急切的喚著他姓名,算了,像他這樣不值一提的人,也不會有誰在乎……


    睜開眼睛的兩三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卡米爾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後知後覺才聞到消毒水的味道,這是一間病房。打著點滴的手被什麽人仔仔細細的捂著,沒有感到過分寒涼。


    卡米爾沒有輕舉妄動,這些年來警惕已經變成本能刻印在了骨子裏,可他現在感覺到的隻有無比的安心和溫暖,他輕輕轉了轉頭,那個幫他暖手還昏昏欲睡不住點頭的人也瞬間被驚醒。


    卡米爾對上她那雙明豔的橙色眸子,是認識的人…這就是那個不要命的在反神戰救他的那個人,那時他早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連雷獅都袖手旁觀,想著讓自己死了也算是個解脫。難言的煩悶一下子衝上心頭,離開雷王星之後他不複往日的沉著冷靜,時常暴躁得難以控製,把自己作踐得遍體鱗傷。


    他在女生驚慌的目光中拔掉了自己的針頭就要扯開被子離開,離開?他又能去哪呢,最近他早已習慣了被情緒支配,後果已經沒人會在意了。


    “等等!你身體還虛弱,不能亂動!”女孩一下子撲上來把他抱住,卻讓卡米爾的煩躁感更甚了。“別碰我!放開!!”這也沒什麽好值得驚訝的,比如雷獅離開雷王星都是皇族安排的,他最在乎的團員居然是帕洛斯,那麽卡米爾會性情大變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


    因為動作牽扯太大,她忍不住悶哼一聲,刺眼的紅色血跡突然瘋狂的在她背上蔓延,讓卡米爾猛地頓住了。


    “喬肆小姐,卡米…等等,你的傷口!!”熟悉的聲音,卡米爾抬頭,果然是安迷修,他眉頭緊鎖快步走來。“是我自己扯到的!和卡米爾沒關係!!”喬肆急忙開口把卡米爾摘出去,安迷修愣怔了一下,最終也隻能是歎了口氣。


    卡米爾腦子亂成一團,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些“熟人”。而那處血液蔓延出來的位置他也無比清楚,那是喬肆為了救他留下的。


    曾經他的情緒都依附雷獅而生,現在離開了雷獅,他的所有愛恨也都沒了意義。


    卡米爾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讓喬肆心口一緊。卡米爾知道的,再怎麽樣,他剛剛那副樣子也不該是對待恩人該有的,脫離雷獅的卡米爾就像個稚童,手忙腳亂,磕磕碰碰,難以自控。


    “沒關係,沒關係的卡米爾,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喬肆顫著手替他拂去眼淚,又試探著將他擁入了懷裏。“想哭就哭吧,沒關係的,你再也不用壓抑自己了……”


    可卡米爾再一次推開了她,母親的話再次如同魔音般在耳邊環繞,幾乎讓他發瘋。喬肆踉蹌了一下,好在安迷修扶了一把才沒摔到地上。


    “我沒事,粥帶來了嗎,留給卡米爾,我們先離開讓他自己靜靜吧……”喬肆在安迷修出聲前及時打斷了他。


    安迷修先離開了病房,喬肆看著床上裹進被子蜷縮成一團的卡米爾,亂七八糟的情緒攪得她也心情差到了極點。


    “對不起,卡米爾……”


    她輕輕念了一句,聲音很小,但病房裏的兩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卡米爾也僵了一下。


    “要是我早一點想起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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