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有許多繪青沒見過的東西,路邊的小攤都在吆喝著,在遊玩的人群裏也不乏一些村子裏的熟麵孔。


    “你看,鬆尾那個色老頭又在偷瞄女孩子了。”惠織小聲告訴繪青,她偷笑著指向在撈金魚的攤位偷偷瞥了幾眼正在撈金魚的女孩的鬆尾。


    “啊,那不是鬆尾老爺子嗎?來給他家老三找媳婦呢?”女人也看到了鬆尾,她和男人開玩笑似的說道。


    “一把年紀了也上廟會來折騰,老爺子心態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啊。”男人迴道,他看著鬆尾的眼裏帶了點敬佩,“他年輕時還是個多情浪子呢。”


    “啊呀,是這樣嗎?”女人有點驚訝。


    “多情浪子是什麽?”繪青插話道。


    “多情浪子就是以後你以後絕對不能靠近的男人。”女人說,“像繪青這樣的姑娘啊,可不能嚐到了一點男人給的甜頭就傻乎乎的跟著跑咯?”


    “可是正男也經常給我甜頭!正男是多情浪子嗎?”正男的確經常給繪青糖,不過繪青好像還沒有跟正男一起跑步過,她想現在補救應該還來得及。


    “哈哈哈哈,甜頭可不是甜味的意思,”男人笑起來,他的笑聲仍舊是這麽大,大得讓鬆尾老頭都發現了這逛著廟會的一家子。


    “話說迴來正男去哪了?”惠織突然問道,她的心思其實一直在正男早上的話上。


    “你們和正男約好啦?”女人問,她看到鬆尾往他們這邊走來,“誒,鬆尾來了,你們倆快去找正男吧,我們和鬆尾聊聊——可別讓那老頭看到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要不然就得被拐去給他家老三當媳婦咯。”


    於是惠織拉著繪青的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正男家的攤位。人流很大,她們在人堆裏緊緊的拉著對方的手,衣服和頭發都被弄亂了。


    正男仍舊在自己家的攤位等著,他看見兩個少女後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喲!因為不知道你們在哪,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找我了,沒想到你們真的來了啊!”


    “不是你說想和我們逛逛的嘛... ”惠織小聲責怪了一句。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正男笑著致歉,再看繪青,已經被正男家的小攤吸引住了。


    “這是什麽?好多魚!”繪青正蹲著,對那些在水池裏擺動尾巴的金魚充滿了興趣。


    “這是撈金魚哦,用小網把金魚撈出來的話,這條金魚就是你的了。”惠織解釋道。


    “撈金魚... ”繪青看著水麵上因金魚而起的波紋入了迷,這些金黃的——或是橘紅的——還有烏黑的小魚和河裏的那些大魚完全不一樣,它們看起來從容極了,這小小的水池裏擠滿了優雅的靈魂。


    “怎麽樣?想玩嗎?”正男看繪青對撈金魚很有興趣的樣子,笑著問道。


    繪青抬頭看了看惠織 ,惠織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隻好點了點頭。


    繪青捏著正男遞來的小網,把手輕輕接近水麵。魚尾把波紋卷入鰭中,攬起零星倒映的燈光,魚網剛要接觸水麵擁起一隻走了神的金魚,那隻魚兒卻馬上反應過來,擺起腰逃走了。


    魚群一下子受了刺激,把剛剛的從容拋在水裏融化,一哄而散。它們驚慌失措,四散而逃,繪青捏著的小網無法承受這樣的衝擊,在被某隻金魚的衝撞過後便破了,看起來可憐極了。


    “撈不到。”繪青有些失落。


    “傻姑娘,手這麽慢當然撈不到啦。”惠織也蹲了下來,她不知從哪拿了一個小網,撩起寬鬆的衣袖,隨意瞄準一隻金魚後揮動手臂,等到繪青再定睛一看,惠織手中的小網上正掙紮著一隻不甘束縛的金魚。


    濺起的水花緊握著不知是從哪逃走的光,那些光同剛剛四散而逃的魚群一般落在水麵各處,就連那隻掙紮著的魚兒的身上都躺著一些,雖不晃眼,但卻讓繪青一下子恍惚了。她驚歎於剛剛惠織流暢的動作,心裏的敬佩一下子油然而生。


    “今年可別再把我家金魚都撈光了啊,惠織。”正男不知是抱怨還是玩笑,遞來一隻裝了水的小瓶,將那隻可憐的小魚囚禁在狹隘的瓶子裏。


    “誰說要撈光了!我就隻給繪青撈這一隻!”惠織瞪了一眼正男,把瓶子交接到繪青手裏,“拿迴家之後要記得每隔一段時間換水哦,還要記得喂東西,要不然會死掉的。”


    “死掉?”


    “對呀,所以要好好養它哦。”


    死掉!小金魚會死掉!如果稍稍不注意,它們就會失去繼續在水中擺尾的權利,然後變成再也不會動的魚肉,腐化成再也無法接近水的泥土!它們無法再像惠織,正男那樣能被繪青觸摸,隻能在追憶裏被提起,它小小的身體甚至就算是化成微風擁抱他人也無法被察覺!


    繪青的身體像被驚雷擊中,一下子毛骨悚然起來。她做不到將一個生命存在著的權利抹殺,她根本沒有左右這條金魚生死的資格。


    “那我不要了。”繪青害怕極了,她恐懼一條生命的凋零。


    “是怕養它太麻煩了嗎?”正男笑道,“沒事的,養金魚不麻煩,我家裏就養了幾隻呢,養了兩三年了。”


    繪青用力搖搖頭,她執意要把自由還給可憐的魚兒,正男隻好又把瓶子打開,將那隻剛被禁錮的小生命放迴水中。


    “我們去逛逛吧。”惠織突然提議道,她忍不住摸了摸繪青的頭,柔順的秀發調皮地穿過她的指縫。


    也許染料的劑量有些大,繪青的頭發黑得有些不自然,一根根發絲組成的黑色的大海就像小鎮今晚的夜空,雖然被繁星般的璀璨燈光點綴著,但那深邃的黑卻怎麽也無法被燈光洗滌,讓人隱隱約約的感到不自在。


    “嗯。”繪青隻是小聲應了一句,她輕輕捏著惠織剛從她頭上放下的手,還沒從剛剛的不自在裏解放出來。


    “好啦好啦... ”惠織輕聲安撫著繪青,“難得的禦奉節,街上可有好多平時見不到的東西哦?”


    “而且再晚一些還有花火哦,繪青一定沒見過吧?”正男把撈金魚的攤位收拾了一番,跟家裏打過招唿之後便走出自家的攤位,“等一會我們一起去看吧?”


    “花火?”繪青一下子又來了興致,馬上又從剛剛的難過中脫離而出,“是著火的花嗎?還是花一樣的火?”


    “是花一樣的火哦,”正男迴答道,“它們會在天上像花一樣綻開,一朵又一朵五顏六色的,可好看了。”


    繪青一下想象到了一團團火焰在天空中像花一樣綻放,滿天都是鮮花的景象。


    火焰和太陽很像,它們都又熱又亮——那麽花火在天空中盛開時會不會和太陽一樣?它能否照亮天空,將黑夜驅散,隨而將藍天——繪青從醒來至今隻見過一次的藍天重新喚醒?


    “我現在就想看!”想到這裏,繪青興奮地拽了拽惠織的手。就算花火也許不及她想象中的耀眼、也許並不能將白晝引來,她也想要看到那些奇妙的火焰,想要看到能在如此之高的夜空裏綻放的奇跡——對她來說的奇跡。


    “現在還太早啦!”惠織看到繪青恢複了活力倒是放心下來了,“我們可以先去逛逛,等到放花火的時候再去看。”


    “是呢,要看花火可還得等等——不過禦奉節可不止有花火這一樣好玩的東西哦?聽說鎮子上的戲班子今晚要演出新節目,繪青還沒看過戲吧?”正男笑道,“等會可以去看看哦?”


    “戲?戲又是什麽?”今晚新奇的東西真多,全都是繪青沒聽說過的東西。


    “就是大家穿著專門用來演戲的戲服,在台上扮演角色,嗯... 然後演戲,”給繪青解釋詞語的確有些費力,惠織有時甚至會懷疑自己有沒有真正理解過這個詞的意思,“有演打架的,演談情說愛的,總之有好多好多東西可以演。”


    繪青雖然有點聽不懂,但還是點了點頭,她對戲起了興趣,馬上又開始央求惠織和正男帶她去看戲了。


    於是惠織和正男帶著繪青去看戲,他們邁著輕快的——隻有繪青是急促的步伐走向鎮子上唯一的戲台。他們經過嬉笑聲與吆喝聲,經過一陣陣的嘈雜聲,朝著鑼鼓聲走去。


    就算那鑼鼓聲很小,也許小到快要被嘈雜淹沒,他們邁出的步子也沒有一點點遲疑。繪青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有了兩人要將她拋下的錯覺,但她在那錯愕恍惚裏仍然沒有放慢腳步。


    三人並沒有注意到,人群中一個高大的穿著兜帽鬥篷的、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男人緊盯著繪青的背影。


    他不緊不慢地跟在繪青的身後,一陣寒風吹來,幾縷銀白發絲從被風吹動的兜帽裏逃出,跟繪青一樣微卷的銀發隨著氣流飄動。


    還好今夜鎮上燈燭輝煌,光亮連著一片要通向遠方,連帶著這天也發了光——如果沒了這燈光,這沒有月亮的晚上可真的黑得嚇人。


    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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