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是要緊時候,二王爺趙桐居然藉口煉丹不來。他此前整日整年地在玄清觀中,如何打算的無人知道,現在卻很清楚了,太皇太後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二王爺壓根不想、無意摻雜立帝這蹚渾水之中。


    那還有趙桓。


    四王爺趙桓。


    看到他,張培元太陽穴的位置便微微作疼。


    之前壓根就沒想過他會有意那個位置。


    轉念一想,畢竟是王爺,出身帝王家,趙桓怎麽就不能有意?


    那是應當的,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都該如此。


    若是他,那還不如讓裕華長公主暫時先即位。


    張培元不喜他。


    跟先帝一樣,他看不慣趙桓。趙桓在宮學上課時,要什麽沒什麽,就靜悄悄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與人爭奪爭搶,不與人吵鬧。想必是幼年失母,又無人可為他撐腰,他就這麽寂寂地,不管是學業還是其他任何都表現平平。打不會求饒罵不會求饒,就那麽死死看著你,雖然他的模樣長得俊,但這麽看人,也挺瘮人的。


    他的生母是罪妃,宮裏的人暗地裏傳他染了純妃的瘋病,早晚會發病,所以都躲著他走。張培元亦一直把他安排在學宮角落的位置。可裕華長公主不知怎地忽然就留意到趙桓了,她在學宮實在太過突出,她私底下讓人給趙桓安排筆墨紙硯,並不是無人知曉。因此,先帝更不喜趙桓了,便是趙棠待他如尋常皇兄也不可以。


    先帝不止一次地與張培元問皇子公主們的學業,看到趙桓的總是會厭棄嫌惡,那種不喜的神色擋都擋不住。在先帝看來,四王爺趙桓心思重,他不叫不求饒,就是在忍耐。或許在四王爺看來學宮就是龍潭虎穴一樣的地方,他這樣忍著做什麽,無人知道,但肯定憋著什麽壞水,他的血融著罪妃的血,就是生來的罪人。


    張培元不知道為何一向鎮定的先帝,對趙桓時總會有失偏頗,總會拿最壞的一麵去想他,有時甚至會失去理智,不願任何皇子公主與他多處。


    大概也是這麽受先帝影響,張培元確實看不明白趙桓,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按捺著什麽。


    後來裕華長公主出事,四王爺在皇城沒有實差,就在宗務司沉寂著,不怎麽進宮。


    畢竟是王爺,有意無意間都能聽聞他在宗務司混的如魚得水,與宗室子弟們關係好轉,性子都變了,能說能笑。在大街上碰見張培元,他還會禮讓,下馬道一聲老師。漸漸地,他都快忘記他在宮學裏的樣子了。


    而且趙桓琴棋書畫亦不凡,在儒生中都有些名氣,常在花街柳巷喝酒留宿,是個風流人物。


    在七年後趙棠醒來,趙桓開始頻繁出入長公主府,又得罪晉老王爺,又替幼帝祈福停雪。


    今夜還帶兵攻入宮中,甚至他都不會武。


    帶的卻是楚王的兵。


    這些年他在宗務司,竟與楚源的關係也那麽好麽?


    可分明,楚王這兩年在府中,都不怎麽見客。雖說陳淮汜也是他舉薦入朝的,但二人關係又似乎隻是一般,因為這攝政王都不怎麽去楚王府,不然皇城裏的人都會知道的。


    當然,也有傳聞說楚王放權許多,軍中權力偏移至陳淮汜,陳淮汜為把持兵權,控製了楚王。這樣的傳聞真真假假,但楚王無兒無女繼承爵位是事實,西北軍的權力並不是都讓陳淮汜把著,其他兩線將軍亦在相互製衡。


    隻要楚源一朝活著,爵位還在,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眼下陳淮汜還沒走幾天,就宮變了,久不見人的楚源亦進宮來了。


    楚源都讓趙桓帶兵了,他站誰就不言而喻了。


    原來趙桓忍了那麽久,等的就是今日。


    這樣的心機,這樣的算計,張培元不得不想起他在學宮的時候,甚至先帝一遍遍說他心裏存著壞。


    盡管幾年的時間,人會變,但過往不會消弭,性子更不會變化太多。


    張培元聞訊進宮時,趙桓已命人開始收拾養心殿的痕跡,這裏是掩蓋不住的血腥味,王喜公公就身姿僵硬地躺在一側。趙桓卻自若地安排所有人,甚至「不小心」踩斷了王喜的手。王喜死了,旁人都是避開他兩三步的距離走動,可四王爺好像忘記那裏躺著一個人。這讓張培元感覺不適,他總覺得是王喜哪裏得罪了他。


    本來,人凡是忍耐久了,若是一日放鬆下來,就會暴、露本心。


    張培元不知道趙桓對他的感官如何,是恨還是厭……總不會是喜,不然就不會當著他的麵那樣對王喜。


    因此楚源一提,趁著他將選擇權交由趙棠,張培元便決意說那一番話。


    誰都可以,六王爺都行,但絕不能是四王爺。


    他滿是希冀地看著趙棠,等她的決斷。


    幼帝中風後,張培元問過她,對那個位置有沒有意。趙棠一直知道,張培元並不是隻屬意她,二王爺趙桐,甚至六王爺趙格……趙格早些時候是趙杭陪讀,兩年前長了水痘病癒後就鮮少做趙杭陪讀了,由其他大人教導著。不過趙杭臥床不醒後,張培元又將趙格換來自己親自教導。


    沒想到趙桓這些年在宗務司做的事,還不能夠讓張培元屬意他。


    張培元現在就是明擺告訴眾人,他確定地支持她。


    如果是她,百官不用再重新習慣新的君主,尤其是此前下發的政令就能繼續推行。雖然政令推行難,但素來就沒有容易推行的事,況且最讓下麵的人吃不消的是上頭總是變卦,一天一個說法一個命令。可她偏偏初醒不久,不良於行,若是能康復最好,不能康復,以後凡是有什麽天災人禍就必然會波及她,到時向天地告罪,都需另安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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