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從電梯出來我們走的應該是身後那條路。」


    張彥之轉過身,望著身後。這樓道不管從哪個方向看其實都差不多。該往哪邊走呢,此時此刻他非常不願意表現得像是沒主意似的。


    「真的是這嗎,我們不會是走錯了吧?」吳燕問。


    「不會錯。」


    「真的嗎?」吳燕還是不放心。共同生活多年,雖然知道張彥之是個認真的人,但絕沒有到一絲不苟的地步。更何況關鍵時刻靠不住的時候也不在少數,為了公司例會而準備的新方案最後偶爾會落在家中,這已經見怪不怪了。


    「應該是這裏。」


    「應該?」吳燕本能地懷疑起來。


    「怎麽了?」張彥之聽出話音不對,皺著眉頭迴問。


    「我覺得你還是再問問吧,比咱們倆在這瞎轉強。」


    雖然不太願意直說,但吳燕預感到張彥之十有八九是帶錯路了。從一樓一路走到這裏,不見一個亮著燈的房間,確實不太像他們要找的地方。


    聽到這話,張彥之本就不牢固的信心開始動搖了。放下無謂的堅持,他拿出手機憑印象從最近通話中找出一個陌生的號碼。傍晚的時候,就是這個電話向自己傳達了女兒的噩耗。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麵傳來一個有點低沉的男聲。


    「您好,我們到了,但是這邊怎麽也找不到停屍間。」


    「在輔樓。」


    「我知道,但是這邊找不到。」


    「嗯,我也沒看見你們。」對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覺得你們是走錯了。」


    「再說一遍具體的位置,我們這就過去。」


    吳燕聽到這句話就全部都明白了,果然還是被她猜中了。她抱著胳膊站在一旁,見張彥之一臉焦急的樣子,又是點頭又是答應,嘴角不由得浮現出玩味的笑容。


    「怎麽著,是不是得去別的地方?」她明知故問。


    「嗯。」張彥之迴到了扮深沉的狀態。


    在電話裏,張彥之被告之停屍間所在的輔樓在法檢醫院主樓後麵。因為是過去遺留的建築,雖然還在使用,但位置並不顯眼,加上前麵還有一幢十層辦公樓,不知道的人很容易走錯路。


    張彥之和吳燕原路返迴,走出建築後便朝後麵走去,果然一走上小路就看見一座灰色磚牆的老式建築,隻有六層樓高,房頂還有現在已經少見的瓦片,夜裏隻顯出曲折的輪廓。張彥之顧不上仔細辨認,確定了位置,走得比剛才還快了。


    吳燕在後麵有些跟不上,大喊:「喂,你慢點兒!」


    「你怎麽還穿高跟鞋?」


    「我哪有時間換!」


    「快走幾步,這不就在眼前了。」張彥之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都要跑起來了。」


    兩人並排走進小樓,雖然從外麵看像個歷史建築,內部似乎下了一番功夫修葺,而且就照明設備來說比之前那幢強出許多。


    沿著過道旁邊的樓梯步上四樓,張彥之和吳燕終於找到了停屍間的所在。其實不用他們特意去找,因為空蕩蕩的樓道裏隻有一扇門前站著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之前通過電話的警察,也就是柴原。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張彥之走近後立即問。


    「這個,你們既然來了,還是親自確認吧。」


    發生這種事情,柴原心裏也不舒服。尤其是一想到接下來要應對死者家屬情緒失控的狀況,他更怵頭了。


    在張彥之和吳燕的注視下,柴原打開了白色的防盜門,進入房間按下照明開關,室內即被慘白的燈光填滿,三個人一句話也不說。


    房間並不大,正中央擺了一張包了鐵皮的桌子,收在下麵的還有四張木凳子。除此以外,三麵牆都是冷藏櫃。


    柴原走到右邊一側,抽出其中一個櫃子,什麽也不說,望向愣在門口的二人。見他們毫無反應,柴原又點了下頭。


    張彥之猶猶豫豫地走過去,隻看了一眼就轉過身,雙手撐在冰涼的鐵皮上。


    「不可能。你們弄錯人了。」


    「已經確認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


    「就是我在電話裏說的那樣。」


    「我不信是自殺。」


    「還不好說。」柴原也不管對方心情,隻是如實做出答覆。


    「不可能是自殺,有什麽證據能證明嗎?」


    「沒有。」柴原搖頭。


    「所以我沒法相信。」


    「我也不信,現在什麽證據都沒有,你們警察不能草率下結論。」


    吳燕走到抽屜旁,確認躺在裏麵的是張睿斯後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張彥之也開始啜泣。


    這一幕終於還是來了。柴原看著哭泣的兩個人,一絲安慰的想法也沒有。在他看來,這種情況像他這樣的陌生人要是湊上去裝模作樣地說漂亮話隻會顯得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樣的話要繼續後麵的談話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然而,這倆人各哭各的是不是專注得有點過分了呢?看著張彥之抽動起伏的後背,柴原想,要是淩沐在就好了,可以全部交給他處理。


    過了好一會兒,柴原輕輕咳了一聲,手搭在抽屜上要退迴去,可吳燕使勁兒搖了搖頭。


    因為低溫升起的白色霧氣已經不那麽明顯了,現在正好可以看清張睿斯的遺容。若不是臉上沒有血色,此刻的她看上去和睡著了沒什麽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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