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終於模糊了王英俊的眼眶,他再也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情感。聲音因為哽咽而有些顫抖:“我必須說出來,是你說的,坦白一點,心裏才能放下。”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似乎在鼓起勇氣:“那次您胃出血,是因為……是因為我換了您的藥。當時我嫉妒小倩對你的好,心裏充滿了嫉恨和自私。我根本沒有底線,隻想著自己有我爸撐腰,身邊的人都該圍著我轉。”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爸總說你擋他的路,做事總是跟他對著幹,我聽多了,也不由自主把您當成了敵人。那時候,我覺得整您,踩您,就是我的快感。我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您身上,卻從來沒想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王英俊的聲音越發低沉,充滿了懊悔:“直到您後來讓我進了您的部門,我才開始意識到,我一直陷在我爸給我畫的那個漩渦裏,看不清自己。我看見您如何對待那些最普通的員工——他們沒有什麽地位,也沒辦法給您帶來什麽好處,甚至連為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可您對他們的尊重和真誠,成為他們生命中的貴人。我這才發現,我一直以來多麽愚蠢,多麽幼稚,完全是我爸的影子,眼裏隻有自己,而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心思,旁人早就看透了。”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我曾經想把這件事埋在心裏,永遠不再提起,試圖靠默默彌補來讓自己好受一點。可我發現,隻有真正說出來,才能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今天,無論後果如何,我都不想再逃避了。”


    王英俊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堅定,仿佛這次的坦白是他唯一的救贖。


    他鬆開了手,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和忐忑,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在等待父親的責備。


    裴語遲沒有立刻迴應,而是從背包側邊拿出水壺,擰開蓋子,慢慢喝了一大口水。他的動作很平靜,卻帶著一種深思的節奏,仿佛在給自己更多的時間來選擇合適的言辭。


    水滑過喉嚨,他輕輕唿出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在王英俊身上,眼神中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平和與坦然。


    他垂下眼簾,仿佛在注視著自己腳下的黃沙,淡淡地說道:“小倩早就告訴我了……翻篇兒了。”


    王英俊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睛瞬間瞪大,聲音有些發顫:“她告訴您了?您知道?什麽時候……”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切,仿佛迫切想要抓住某種他一直無法明白的東西,而裴語遲的頭痛因為搖晃愈發劇烈,他不得不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了幾下,試圖緩解那鑽心的疼痛。


    “那您為什麽還讓我留在您身邊?您早就原諒我了嗎?哥,您到底是怎麽想的?快告訴我……”


    他的聲音漸漸帶上了一絲哽咽,像是多年的壓抑與困惑一下子都湧了出來,在等待裴語遲一句足以平息他內心波瀾的迴答。


    裴語遲抬起頭,目光柔和地落在王英俊臉上。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安慰的微笑,帶著一種寬容和理解的神色,像是麵對一個迷途知返的孩子。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深遠的溫情:“王英俊,我當然知道。這件事在我心裏,從來都不是個結。我留你在我身邊,不是因為原諒與否,而是因為我相信你能找到你自己的路。我看見你在改變,也看見你努力的樣子。我相信人會成長,尤其是在有愛的地方。”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王英俊的肩膀,語氣柔和而堅定:“人誰沒有犯過錯?重要的是知道錯在哪裏,如何去改。我看到了你的真心,也看到了你的轉變,這對我來說,足夠了。”


    王英俊聽完,緊繃的肩膀緩緩鬆了下來,眼中淚光閃動,終於明白了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情緒,喃喃道:“謝謝您,哥……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裴語遲隻是輕輕笑了笑,眼中透著一種坦然的寬厚與不動聲色的智慧。


    一切都已經過去,一切都已經好了。


    裴語遲說完,輕輕拍了拍王英俊的肩膀,露出一絲疲憊卻真誠的笑容,然後再次將他擁入懷中。這個擁抱帶著些許慰藉,也帶著一份釋然。


    他鬆開王英俊:“我還得謝謝你。你讓我可以毫無顧忌地信任你,用你,還得到了你的照顧。你總喜歡拿自己和小廖比,其實根本沒必要。你們的使命不一樣。小廖能力很強,但他終究不能一直留在我身邊。而有你和小倩在,我就像如虎添翼。我們一起,可以完成更多的使命。感謝你們陪著我,讓我可以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裴語遲鈍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調皮,“如果你不嫌少,我爭取每年都給你倆漲30%的年薪,直到你哪天決定離開我。”


    王英俊聽到這話,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淚水在眼眶裏閃爍著,顯得既動容又感激。


    他擦掉眼角的淚水,嘴角帶著些許玩笑的味道:“我可不會走。在你身邊工作,我心裏踏實,也有底氣。我保證,一定會給小倩一個好生活,我們倆把你當家人了。你就是我們家的‘支柱’,哪怕你打我,我也不走。”


    裴語遲笑著搖了搖頭,佯裝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這種依存關係也不錯。有你倆在我這兒‘啃老’,我也不敢懈怠啊!”


    他半開玩笑地將手搭在王英俊的肩膀上,仰頭望著遠處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而王英俊則悄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裴語遲能夠靠得更舒服一點。


    裴語遲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腰板。


    他們相視一笑,繼續向前走去。腳下的沙礫在每一步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遠處隊伍的其他成員已經變成了模糊的影子。


    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每一步都是對意誌的考驗,每一步也都是向目標靠近的希望。更重要的是,每一步都是人生的蛻變,是彼此信任和理解的見證。


    高原的夜風依舊唿嘯,但兩人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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