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後,迴到家中,客廳裏隻有電視機發出的昏黃光線。希雅把切好的水果放進盤子裏,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生怕吵醒打盹的裴父。


    她在沙發旁的茶幾上放下水果盤,目光掃向沙發上的老人。裴父蜷縮在毛毯裏,臉上洋溢著安詳的神色。


    希雅拿起遙控器,切換到一個老年人喜愛的新聞節目頻道,並把音量調到最小。接著,她坐到沙發的另一端,保持著一定距離,避免打擾到裴父。電視機裏,播音員平鋪直敘地報道著新聞。


    希雅卻根本無心關注,腦中一遍遍迴蕩著下午那些人的話語。盡管她從未將這些話當迴事,但不知為何,今晚它們卻如影隨形地繚繞不去。


    她掏出手機,不假思索地撥通了裴語遲的號碼。可是,話筒裏隻有綿延的嘟嘟聲迴應著她。


    她的手指不安分地敲打著沙發扶手,等待著。


    幾分鍾後,電話直接切斷了。


    她深吸一口氣,頭一次感到如此渴望與他交談。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再次撥出那個號碼,可還是石沉大海。


    她感到一陣挫敗和憤懣在心頭翻騰。她用力地把手機扔到沙發另一端,屏幕朝下靜靜躺在那裏。


    她明白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幼稚和莽撞,但已無法阻止這股情緒的泄洪。


    電視機裏的聲音仍在單調播放,與希雅焦躁的心緒形成了鮮明對比。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卻發現完全無法靜心。


    畢竟,裴語遲三番兩次勸說,想她北上與自己團聚,希雅都拒絕了。


    那天,裴語遲捧著手機,眼神灼灼地凝視著屏幕中她的身影。她溫暖如春的笑靨,熠熠生輝,如同一縷清流滑過他幹渴的心田。


    “……你什麽時候可以過來,要不要我打電話給章修明,給你放個探親假?”


    他幾乎是用央求的語氣開口,聲線裏滿是思念的情緒,


    “你掰著手指頭算算,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


    希雅的眉梢微蹙,似乎在權衡是否應該拒絕。


    她垂下了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實在讓他給我放假,他自然不會不答應,可我也希望你能像我支持你的工作一樣支持我的工作,年底我這邊實在太忙了,真的抽不開身,等春晚後你迴楓林就好啦,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好不好?到時候我們好好放鬆放鬆,好不好?”


    “可是……”裴語遲想再說什麽,卻被希雅搶先打斷了。


    “你也是,別胡亂腦補,安心工作,想想你的仰慕者對你的期待,你還要專心準備考博,等忙完這陣我們就能好好在一起了。”她故作輕鬆地笑著,眼角卻隱隱掃見一絲黯淡的神情。


    他無言地注視著屏幕,一陣劇烈的悸動籠罩了他的心扉。這分明就是希雅在迴避和逃離。


    可是為什麽?


    這份如陽光般溫暖的愛意,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秘密,以至於讓希雅在這個他們最應該在一起的時刻選擇了逃避?


    望著手機另一端的女人,她又揚起了那個帶有嬌羞之意的小下巴,裴語遲的內心掙紮著難以名狀的矛盾情緒。


    兩人的感情經曆了那麽多波折。


    他痛苦地掐了掐太陽穴,狠狠地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於是他咬著牙,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好吧, 是我的原因。不過……”


    他頓了頓,聲音略帶哽咽,“雅雅,你聽我說,我不在你身邊,你務必按時去亓老那裏調理,我跟他說了,你這個月的恢複期至關重要。無論你將來是否打算生育,我都不希望你再次承受那些生理上的折磨。”


    不堪迴首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那些陰影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浮現腦海,那抹暗影從來都未曾消散。


    “嗯,你也是。”


    ……


    掛斷視頻後,裴語遲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感覺五髒六腑仿佛被人生生掐住一般。


    愛情為何會如此曲折,就算經曆過那麽多,現在他們卻還是要承受這種煎熬?


    就在這時,王英俊帶著一臉猶疑的神情慢慢走了過來,生怕惹惱他般的小心翼翼。


    “哥,希雅姐什麽時候過來...”


    “你是不是很閑?”裴語遲厲聲打斷了他,目光如同淩厲的刀鋒一般,“要不要我再給你找點事情做!”


    王英俊被他凜冽的語氣嚇得全身一哆嗦,愣了愣。


    待裴語遲陰沉著臉走遠後,他長長吐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喃喃自語:“誒,怎麽迴事啊,為什麽每次都猜不中?飛趟這邊有這麽難嗎……”


    裴語遲徑直走進自己的休息室,將自己重重地摔進沙發裏,妄圖祛除腦海中徘徊不去的困惑。就在剛才,他差點要被自己的直覺壓垮了。


    是啊,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希雅對自己肯定隱瞞了什麽,而且是一件她認為足夠重要到必須瞞著自己的事情。


    不然的話,她怎麽可能會對自己請求這般敷衍了事,甚至不願坦誠相見。


    “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喃喃自語,眼前不斷浮現出與希雅在楓林度過的種種溫馨迴憶。那時的二人是如此親密無間,如今卻突然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裴語遲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種不安和擔憂如附骨之疽般緩緩攀上他的心頭。


    遠在雅州,希雅正獨自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瘦削的身姿孤單而落寞。她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用力搓了搓發涼的手指。


    此刻,她內心翻騰著幾近無法承受的痛苦和自責。她無比想念裴語遲的擁抱,想念他關切的目光,想念他在耳邊輕聲細語的情話……


    “對不起,我想以後你會理解這一切的……”她喃喃低語,眼眶不自覺地濕潤了。


    “希望到時你不會太怪我……”希雅捧著臉,長長地歎了口氣。走廊漸暗的燈光將她孤單的身影拉得更長,她隻感到無比疲憊而難過。


    希雅內心十分為難,她不想說謊,更不願讓他放下工作。但眼看裴父病情需要陪伴照顧,她又必須守口如瓶,才能讓裴語遲安心工作。


    日複一日,希雅強打精神照顧裴父,又要應對裴語遲的疑問。她心疼兩個重要的男人,隻能暗自祈禱,等過了這關鍵時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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