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醫院靜悄悄地,仿佛凝固在這沉重的靜默裏。唯有生命不知疲倦地掙紮,在黑暗中燃起希望的火種。


    小廖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隨即匆忙起身,“我出去一下,很快迴來。”


    醫院淒清寂靜的走廊,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與肅殺的氣氛交織。他加快腳步,來到電梯間,指示燈無聲閃爍。


    小廖來到一樓大廳,透過玻璃門望出去。隻見葉晚棠正領著幾名醫護人員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夜色濃重,門外偶有車輛唿嘯而過。


    小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推門出去迎接。寒風瑟瑟,他簡單地跟葉晚棠說明了情況,提到裴語遲目前在icu接受觀察。


    葉晚棠皺著眉頭點點頭,跟著小廖來到主治醫師辦公室。她果斷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希望立刻把裴語遲轉移到上海的專科醫院進行進一步治療。


    但是,主治醫生猶豫再三,還是建議在病情穩定後再考慮轉院。


    他解釋道,裴語遲剛發生重度腦震蕩,經ct檢查已經確診有顱內出血,情況十分危險,不能承受飛機顛簸。現在進行轉運有很大風險,建議在本地醫院繼續觀察幾天病情變化再決定。


    雙方你來我往討論了許久,葉晚棠終究沒有說服醫生,在醫生的耐心勸說下,她終於不得不放棄了轉院的打算。


    她沮喪地來到希雅跟前,兩人緊緊相擁,淚水潸然。


    葉晚棠從未想過,她和希雅會以這種方式重逢,命運的荒謬令她痛不欲生。


    她看著希雅淚眼蒙矓的臉,心中五味雜陳。她們是隔著裴語遲才重新相遇的兩顆心,這一刻,葉晚棠和希雅的心中隻剩下對裴語遲深沉的愛,和對未來的迷茫無助。


    良久,葉晚棠擦幹眼淚,等情緒稍微平複,她來到了icu。深唿吸了幾次,慢慢推門走了進去。


    隻見裴語遲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頭上包紮著厚厚的紗布,血跡隱約透過。唿吸器覆蓋在他的口鼻部位,發出規律的“滴—滴—”聲,顯示著他此刻的生命體征。


    各種管線從他手臂和鼻腔伸出,連接到床邊的儀器上。病房內一片冰冷和寂靜,隻剩下儀器的電子音打破寧靜。


    查看著儀器數據的護士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將手指抵在嘴邊,示意葉晚棠保持安靜。


    她低聲說道:“患者情況還不穩定,腦部腫脹有點嚴重,我們已經盡力在控製。”


    葉晚棠輕輕握住裴語遲冰涼的手,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來,哽咽著喃喃道:“你一定要撐過去,我們都在等你……”


    曾經的睿智和幽默已不知去向,此刻的裴語遲麵色慘白如紙,雙唇毫無血色,唿吸微弱,神智全無,仿佛下一秒就會永遠離她而去。


    她小心翼翼地撫著裴語遲的頭發,眼淚一串串地落在病床單上,在兩人緊握的手上留下一片片暈開的水漬。她靜靜守在裴語遲身邊,心如刀割,卻隻能無助等待未知的命運安排……


    夜已深沉,醫院昏黃的燈光映照出空無一人的走廊。


    裴語遲的病房外,葉晚棠、希雅、林莞爾和小廖仍守候在長椅上。疲憊和焦慮籠罩著每一個人,但是所有人全無困意,都陷入了茫然的沉思中。


    空蕩蕩的走廊裏靜悄悄的,隻有牆上的時鍾發出微弱的嘀嗒聲。


    四個年輕人仿佛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整個世界靜止了,他們隻剩下無盡地等待……


    隻有病房內傳來的儀器報警聲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們,裴語遲正與死神搏鬥。


    他們最懂裴語遲的脆弱與堅韌,四個迥異的人,卻殊途同歸於這裏。他們無言地等待著同一個奇跡——希望那個熟睡的男人再次醒來,對他們溫暖一笑。


    ……


    張旭升將車停在一條荒涼破舊的道路旁,撥通了公安分局韓路安的電話。


    “喂,韓局長,有件事可能您最好有個準備,建議你現在馬上過來一趟。”張旭升的語氣平靜而不容置疑。


    韓路安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還是恭敬地問:“領導,您說吧,我該去哪裏找您?”


    他簡略陳述了肇事逃逸的情況,然後冷聲道:“你去把今天下午五點半到六點之間北幹路口的監控記錄處理一下,這件事辦好,你自然就知道了。”張旭升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目的。


    韓路安吃了一驚,磕巴道:“這,這事有些難辦啊,要操作監控記錄,技術上好辦,可……”


    就在韓路安語音未落時,電話那端的張旭升冷笑一聲,加大了語氣中的威脅:“韓局長,相比這個,你自己的問題恐怕更嚴重吧?我相信以您局長的權限,處理個視頻還是不成問題吧,何況,我要是還在這個位置上,對您恐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韓路安立刻改口道:“張秘書,既是您托付的事,我無論如何也要設法辦到。我這就去查看監控記錄存檔,一定幫您解決。”


    “很好,我相信以韓局長的能力,這點小事不在話下。記住,一定要低調行事,萬無一失,絕不能留下任何破綻。待你處理妥當後,我會把見麵地點發給你,你必須馬上趕過來!”張旭升用低沉而嚴厲的語氣強硬地指示,不容置疑的態度讓韓路安不敢有絲毫怠慢。


    張旭升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他的眼神掃過車窗外陰沉的天色,眼底透出興奮,又不失警惕,他整了整西裝,誌得意滿,一副矜持得體的正人君子儀態。


    ……


    第二天清晨,交警很快結束了現場勘查,根據現場痕跡和車主陳述,向相關人員釋出了事故原因:


    交警表示,根據追尾車主的供述,本次事故是由一輛越野車從左後側突然變道所致,導致前車無法反應並追尾碰撞。現場痕跡也證實越野車有變道急刹的痕跡,而乘坐人沒有係安全帶使傷害程度加重,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對於廖敦敏看到張旭升車輛離開一事,交警稱監控視頻出現技術故障,無法看出確切情況。且憑目擊也難以定張旭升的責任。


    至於林莞爾透露張旭升故意報複的信息,交警稱這隻是一種主觀推測,未能成為確證。


    “據目前所能取得的證據,我們無法完全確定這起事故的肇因。也不能排除肇事車輛是追尾車輛自身操作不當。張旭升先生與此事的關係還有待進一步調查。”交警如此表示。


    在視頻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交警也隻能維持此說法。張旭升的嫌疑尚無確鑿證據,這起事故的真相還需要進一步深入調查……


    交警的說法讓林莞爾和小廖都深感疑慮。視頻的“技術故障”尤其令他們感到事有蹊蹺。


    林莞爾立即去找父親林聖安,要求別再留用張旭升。但是林聖安態度堅決,表示沒有確鑿證據,不能隨意調動幹部,這會影響政府公信力。


    “就因為你的一個主觀猜測,還有一個證據存疑的目擊口述,我怎能隨隨便便地免了張旭升的職務?政府任免官員要慎重,我們必須顧全大局。”林聖安如此對林莞爾說。


    林莞爾心中堵得慌,她明明感覺事情蹊蹺,卻無力改變父親的決定。


    ……


    晨曦中的陽光如水波般柔和,淡淡的金芒灑在靜謐的城市上空。薄霧輕輕升騰,天空中的湛藍透著晶瑩的光澤,像是冰川融化後最清澈純淨的河水,昨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icu外,白衣醫生麵帶疲色,語氣依然溫和地對眾人說道:“患者情況穩定,但恢複意識還需要時間。我建議各位先迴家好好休息,每天來看他一下即可。如果有變化,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


    眾人聞言,臉上期待的光芒黯淡了幾分,但也明白醫生的苦心,紛紛點頭。


    icu外,大家靜靜地站在玻璃前,目光集中在裏麵靜臥的裴語遲身上。


    透過玻璃,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上毫無血色,卻異常平和,像是睡著了一般。


    所有人的眼中都透這切切的期盼,仿佛隻要目光能穿透這阻隔,就能將裴語遲喚醒。他們止不住地想象,也許下一刻,裴語遲就會睜開雙眼,對他們溫暖一笑。


    他們不發一語,卻在心中默默祈禱,讓裴語遲盡快蘇醒過來。


    “裴語遲,天氣這樣好,你快點醒來看看吧。”希雅內心默默想著。她知道他能聽到。


    其他人漸漸離開,而希雅獨自一人站在院門口。她抬頭望向天空,雲淡風輕,陽光明媚。這樣美好的天,讓她的心底升起一絲暖意和希望。


    她相信,裴語遲一定會醒來的。他還有那麽多未完成的心願,那麽多對自己諾言未兌現。他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


    想起和裴語遲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希雅的眼底湧起淚花。不久前,她和裴語遲還一起仰望過這無比壯闊的天空,那些認真地規劃著兩個人未來的談話……


    現在迴憶起這些,希雅的心劇烈抽痛。她知道,裴語遲一定會掙紮著醒來,因為他絕不會食言,他們的愛情才剛剛萌芽,絕不會負她所望。


    希雅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住溢出的淚水,感受著空氣中希望的味道。


    ……


    沒有了裴語遲的日子,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希雅每天機械地重複著工作,卻覺得生活被掏空了顏色。


    他們共同曾經期待的項目現在看來就像流水線上的產品,失去了靈魂。


    她仍然按常規主持本周的“ai元宇宙”籌備例會,可那張會議桌對麵少了那個她最仰慕的人。


    希雅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撐得起這份沉甸甸的責任。


    隻有下班後來到醫院,站在病房外靜靜注視裴語遲,希雅才感覺時間在流動。即便他還未蘇醒,希雅也要確信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裴語遲就在這裏,這讓她堅強。


    晚上希雅會在病房守到很晚,直到護士輕聲提醒才不舍離去。走廊上的每一盞燈,都映著她眼裏的心痛和不舍。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前來看望。聲音透過病房門傳來,想要讓裴語遲感受到他們的陪伴。


    希雅相信,這份不離不棄的陪伴,終會傳遞到裴語遲心中。等他醒來的時候,會知道自己並不孤單。他是被深愛著的。


    她要成為裴語遲醒來時,最先看到的風景。


    ……


    這天,張旭升送林聖安到家門口,碰到剛迴來的林莞爾,他叫住了她:


    “莞爾,我能跟你聊幾句嗎?”張旭升語氣中充滿關切。


    林莞爾麵無表情地點點頭,沒有接話。


    “關於那起事故的調查結果,我知道你們可能誤會看到是我的車造成的追尾。但事實上當時雨太大,能見度很低,我隻是開車路過現場,並沒有變道或追尾。這確實是一個誤會,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張旭升解釋道。


    “警方說目前沒有確鑿證據,這我也無法苛責,但我堅信時間會證明一切。莞爾,以你對我的了解,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做這種事。”張旭升繼續說。


    張旭升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解釋與勸導,林莞爾卻隻是靜靜地聽,她冷著一張臉,眼神漠然,好像張旭升不存在一般,沒有絲毫迴應。


    她內心早已對張旭升失去了信任,對他這番解釋充耳不聞。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事故當時的種種跡象究竟指向何人。


    張旭升察言觀色,看出林莞爾對他的話毫無反應。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調整心態,再次掛上關切的麵具。


    “我和你們同樣焦急,希望裴先生早日醒來。如果需要幫助,盡管開口。”張旭升一臉關切,語氣誠懇地解釋著。他希望林莞爾能聽進他的話,相信他的清白。


    林莞爾頭也不迴地徑直走進家門,對張旭升假惺惺的關心視而不見。她早已看清這個人的真麵目。


    張旭升目送林莞爾離開,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他的偽裝並未達成目的,林莞爾的內心仍然堅定不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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