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人是沈默。


    季時宴跟在他身邊往大殿去的時候,一派淡然。


    他若是不動如風,誰也沒他沉得住氣。


    沈默在他身邊十數年,清楚他的個性,因此也才會讓他繼續跟著雲琅。


    他知道沈默平素也不愛八卦,可今日不一樣。


    “沈大人好手段。”沈默在一旁涼涼地道。


    季時宴側過臉去,看著這個自己曾經的心腹:“沈大人謬讚了,這話怎麽說?”


    “離開燕京時,你與我家王妃尚且沒有說過一句話吧,不過一月,竟然連王妃的門都入得了。”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負氣。


    季時宴點頭,接受了這個諷刺般的誇讚:“是王妃給機會。”


    “......”沈默握刀的拳頭都硬了。


    他明明覺得王妃對王爺並非無情的,怎麽短短一個月而已,就跟這個沈確在一起了?


    讓他們這些人都意外至極。


    什麽機會,王妃可不輕易給人機會。


    這個沈確身上也沒有什麽過人的地方,除了長得好看點,可是他跟清越女皇不也不清不楚的麽?


    王妃糊塗。


    “沈大人應該知道,我家王妃既然還頂著王妃的頭銜,說明她與王爺的情意並不如我們外人所知的....”沈默像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


    季時宴和卿酒酒,在外人眼中,大概抵不過一句:孽緣。


    他沒出聲,等著沈默繼續說。


    “平淡,”沈默感覺自己找了個合適的詞:“王妃也並非對我家王爺無情。”


    他希望沈確能正確認識到,他家王妃不可能撇開他家王爺。


    “並且他們還有兩個孩子,”沈默繼續說:“王妃往後也不能再生。”


    沈默這個人,慣來都是麵無表情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


    季時宴抽空瞥了他一眼,差點壓不住嘴角的笑:“嗯,我也不打算讓她再生。”


    “......”


    這人到底聽不聽得懂他的意思?


    生什麽生?


    他不是勸他不生,是勸他離王妃遠點!


    季時宴說:“還有嗎?”


    合著根本油鹽不進,還以為他是托孤呢。


    沈默沒好氣:“還是等陛下跟你說吧。”


    “嗯,”季時宴拍了他的肩,直接換了個話題,報出了幾個人名:“這幾個人可以找機會剔出朝堂,下放或者革職都可以。”


    這幾個人沈默都有印象,似乎向來不大有存在感。


    但是他又突然想到,那個行刺雲琅的官員,平素也沒有什麽存在感,所以才會讓人沒防到他會出手。


    他擰起眉,心裏覺得非常奇怪,但是‘沈確’又麵色如常。


    甚至普通人被皇帝召見,總會問一句發生了什麽,他卻完全沒有,非常自然地進去了。


    沈默越來越奇怪。


    殿中,雲琅還在批閱奏章。


    見‘沈確’進來,他的筆頓了頓,而後將筆擱置了,抬眸去看來人。


    ‘沈確’長得確實好看,是不同於他爹的另一種英俊,甚至頗為彬彬有禮。


    但他沒有行禮。


    雲琅想起自己幾次見沈確,對方都沒有對他行過大禮。


    起初他跟在宋鶴語身邊,雲琅並沒有多想,但是從昨夜到現在,似乎這個人在他麵前更為放鬆了。


    明明能看出來自己有話要問,他卻全然不緊張。


    “賜座吧。”雲琅吩咐道。


    待‘沈確’落座,大殿上又一時有些安靜。


    因為雲琅雖然有心要問‘沈確’跟自己娘親的事,但是他根本無從問起。


    大人的事,他插手太多是不是不好?


    還是‘沈確’先開的口:“陛下今日的書讀了麽?”


    “尚未,朕待會才去聽課。”雲琅迴答完又覺得自己被牽著走了,不服:“你不知道朕找你過來什麽事嗎?”


    “不知道,陛下但說無妨。”


    “.......”


    雲琅若是跟沈默交流一下,就能發現他們對著這位沈大人同樣的無語。


    裝傻一套一套的。


    “你和我娘親....昨夜同宿在臨華宮?”


    看見‘沈確’大方地點頭,雲琅心底梗了梗:“於禮不合。”


    “你娘親又不是宮裏人,她覺得合就合。”


    這倒是,娘親向來討厭宮裏的這套,雲琅原本也不需要她多守規矩。


    他平素處理朝政的時候都覺得得心應手,但是對上沈確,卻覺得自己張口忘言了。


    “你昨夜,為何要喂朕喝藥,即便你與娘親那個,可是朕是皇帝。”


    ‘沈確’麵上露出一絲訝異:“我以為陛下受傷嚴重,你娘的手又有傷,就代勞一下,陛下從前的爹不是對你不大好麽,你換成我,或許此後都能對陛下盡盡責任。”


    “我爹沒有不好!”雲琅聽見他說季時宴就急了:“小時候我生病,他也徹夜不眠照顧我。”


    “是麽?我怎麽還聽說他差點殺死你?”


    說這話的時候,‘沈確’的眼底其實閃爍著一絲複雜。


    但是雲琅看不懂,或許他看懂了,但是他沒想通對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很小的時候,雲琅確實記得一些些,季時宴想要殺死他,他不接受自己有任何子嗣。


    甚至因此,娘親受了很多的苦。


    雲琅歎了口氣:“可他是我爹,他愛我的時候要比恨我的時候多,我不希望自己一直記得仇恨。”


    這次換成季時宴怔了怔。


    他隻知道他兒子對他沒有多少抗拒,但是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現在知道了,心口就充盈的都是複雜的情緒。


    卿酒酒說的對,他和她,和雲琅,是不一樣的情感。


    無論愛還是恨,都應該是他而後雲琅去麵對。


    頓了頓,季時宴朝他招手:“你過來一下。”


    雲琅不明所以,但他很奇怪自己拒絕不了。


    踱步過去,穿著小小皇袍的雲琅已經長開了很多,除了眼睛,都很像他從前。


    季時宴伸手將他拽進懷裏:“雲琅,讓爹抱抱。”


    雲琅在他懷裏張大了雙目,那裏頭全是不可置信。


    可隨即,又漸漸被眼淚覆蓋。


    他有點發抖地說:“你是爹爹,你沒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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