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吃力地扶著他,胸口的傷口也是倉促間包紮的,此時感覺已經被抻開了一般。


    她知道那些人早晚會追上來,但是哪怕走十米,她也算將季時宴帶離危險遠一點。


    堅持多一會兒,獲救的可能性就能加大。


    “你、”卿酒酒喘了口氣:“你跟我說,追在我們後麵的,不是孟九安是不是?謝時去了哪裏?”


    果然,她最關心還是謝時。


    季時宴嘴角的那抹苦笑卿酒酒是看不見的,都到這個時候了,他為什麽還要因為卿酒酒關心誰而傷心。


    這不應該,但他控製不住。


    “是。。”


    卿酒酒怔了怔,她想起孟九安當時在臨華宮收到謝時死訊時候的模樣。


    孟九安的消息不會出錯的,他的人這麽厲害,探子無孔不入,謝時竟然能騙過去嗎?


    畢竟就連她也相信了,就連她也以為謝時已經死了。


    “所以你們從那個時候就在籌謀這一天了?”卿酒酒聲色顫抖,“被孟九安發現了,謝時會沒命的!”


    孟九安這個人有多可怕,他兩次都幾乎將謝時打死。


    即便現在好似因為謝時的死,露出過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表情,以為他多深情似的。


    但是卿酒酒清楚地知道,孟九安這個人容不得欺騙。


    如果讓他發現謝時用死來騙他,那謝時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她這麽想的,也就這麽說了出來:“你們都瘋了,為什麽還要讓他去孟九安身邊?!”


    雖然她不知道謝時都傷成那樣了,怎麽還能跟季時宴上演這一出障眼法的戲碼,讓孟九安真的追過去了。


    但是就對孟九安這個人了解,他不打無準備的仗,謝時鬥不贏他的。


    季時宴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因為太累太痛了,還是因為對卿酒酒的質問無法交代。


    畢竟謝時是家人一般的存在,讓他去冒險,好像又是季時宴做錯的一樁事。


    可他不說話,卿酒酒卻未必想不通,她這麽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想不通為什麽的。


    “是.....是謝時自己要去的嗎?”卿酒酒的聲音奇怪地抖起來。


    季時宴頓了頓,邁過一道倒下來的枯枝,他說:“算我又欠你一條命吧。”


    他不想讓卿酒酒難過,她身邊本來就沒有幾個人,走走去去的,更不剩下幾個了。


    “他不覺得不值得嗎?”


    卿酒酒的嗓音奇怪地沙啞起來:“被傷了這麽多次了,為什麽不能再等等,或許孟九安敗了也說不定,到時候就能報仇了。”


    父母的仇,即便過了十四五年了,依然是血仇。


    謝時怎麽想不通呢?


    那個‘宋旬’本就不存在,是孟九安扮來框他的啊。


    卿酒酒抹了一把臉,加快了拽住季時宴的腳步。


    她想快一點,或許就能來的及,來的去追謝時,她要把人攔下來。


    但是心裏冥冥中有一種感覺,知道自己大概是會為時已晚。


    而且他們走著,周圍漸漸變了模樣。


    原本還有夜鷹的叫聲,身邊樹枝蔥鬱,隱約還能聽見蟲叫。


    可是現在再聽,夜鷹的叫聲沒有了,樹枝被風吹過的颯颯聲也沒有了,更沒有蟲叫。


    空氣中似乎縈繞上一種難以描述的氣味——


    不,與其說氣味,倒不如說是空氣徒然沉了下來,氧氣稀薄,多了令人窒息的因子。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得用現代化學裏的‘發酵’來形容。


    對,就如同有許多東西腐爛了之後,發酵出來的氣味與空氣融為一體,那種令人喘不過氣的壓迫。


    ——瘴氣。


    並且濃厚的瘴氣源源不斷從底下深不見底的深坑往上躥。


    卿酒酒腳下一滑,帶著季時宴摔在枯葉深深的地上。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季時宴也依舊讓自己墊底,卿酒酒壓在他不計其數的傷口上,壓的他重重哼了一聲。


    他們摔倒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不是平地,而是某個下坡路。


    因為季時宴被卿酒酒壓著,他們甚至滾了兩圈。


    如果不是卿酒酒抓穩了旁邊一根枯藤,估計還無法立刻停下來。


    可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那些追擊人的腳步聲也靠近了一些。


    估計是兵分幾路追過來的,聽著少了些人。


    腰上一暖,她被季時宴箍住了腰一帶,整個人都貼在了季時宴身上,他聲音沉沉:“要來不及了。”


    隨即卿酒酒的手裏被塞進了一個東西。


    很粗糙,摸著像草,形狀複雜,暫時分辨不出是什麽。


    “丸丸說她剛學會的,不能弄壞了,你替我帶迴去給她。”


    丸丸折的?


    卿酒酒剛想說話,可唇卻被季時宴吻住了。


    隻是輕輕貼在一起,沒有深入,可卻比往常任何時候似乎都讓卿酒酒心跳更快。


    她本想不管不顧地咬下去,問他為什麽這時候還能發情。


    可是季時宴很快就退開了,似乎就隻是單純地想親她一下而已。


    “謝時的事情我很抱歉,雲琅和丸丸也很抱歉,我本來有很多東西想給你,但是這些年,我們之間被我弄得很糟糕。”


    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帶著卿酒酒往上爬,幾步到了這條坡的邊緣。


    卿酒酒心跳的很快,聲音奇異地發抖:“季時宴——”


    身後的馬蹄聲近了。


    隱約有人聲傳來,他們帶了火把,竟然有一點能看清輪廓了。


    “地上有血跡!前麵!”


    另一道聲音似乎有些膽怯:“前麵是、是、萬人坑! 他們會躲在那裏嗎?”


    “搜!殿下說了,殺錯不放過,不論是誰,搜出來立刻要了他命!”


    萬人坑?


    卿酒酒聽過,埋戰死的將士屍體的地方。


    難怪,難怪剛才接觸那空氣就令人遍體生寒。


    萬人坑集百萬年的屍氣,人下去不是中毒死就是被那些屍骨嚇死。


    “我愛你,”季時宴卻毫無直覺一般,將卿酒酒推往前:“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太關注你,所以現在跑——”


    他的話剛落,兩人暴露在追兵的視野。


    卿酒酒的反應好像都變成了機械,她知道自己應該跑,於是抬腳往更黑的茂林裏鑽去。


    倉促間迴眸,她看到季時宴攔在那夥人中間的身影。


    ——戰神即便陷入絕地也不會露怯,他身影如神,如果不是那一身傷卿酒酒親手摸過,還以為他當真無礙。


    她聽見季時宴的聲音散進風裏:


    “戰死的士兵無人斂,都要埋進萬人坑裏,今天你們運氣不好,那就給本王陪葬吧。”


    月亮冒頭那一刻,風過荒野。


    卿酒酒看見季時宴朝那追過來的五六個人一撲,連人帶馬,


    ——全都摔進了深不見底的萬人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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