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酒酒有那麽幾個當口是真的疼的說不出話來。


    沐個浴到被人打了一身傷,她不知道該找誰說理。


    那大嬸瘋瘋癲癲的模樣,嘴裏一會兒罵她下賤,一會兒要錢,顯得尤其驚心。


    直到人被飛鷹帶下去,軍醫說已經到了門口,她才勉強喘出一口氣來。


    “等我披上衣服先。”


    飛鷹這迴沒有異議,他得將事情稟報給孟九安,於是非常快速地退了出去。


    營帳裏空蕩蕩,隻剩下卿酒酒和已經快要涼透的水。


    她在水中的倒影裏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那大嬸是故意的。


    故意打傷她,可是不說任何目的。


    但是即便是這樣,這也是個機會!


    她已經被拷了二十多天了,孟九安什麽都不叫她接觸。


    兩國開戰,數十萬士兵兵戎相見,這是卿酒酒不願意看到的場麵。


    雖然知道戰爭難免,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上位者本就是靠掠奪取得一切的。


    他們殘忍,血腥。


    如果她被孟九安作為幌子,引得兩國生靈塗炭,卿酒酒絕對不會縱容自己走到這一步。


    一路以來,她不斷地思索會不會有破解的辦法。


    除了被孟九安當成威脅季時宴的人質之外,她會不會有第二條路走呢?


    交給孟長安的那些,到底隻是自己手上僅有的,或許可以對付孟九安的籌碼而已。


    可是就算孟九安到時候腹背受敵,發現仇家無數,他也依舊要衝個你死我活呢?


    任憑他如此嗎?


    軍醫在外麵。


    他身上有藥箱。


    這是她的機會——


    可又一愣,想起方才那女人不餘餘力對她動的手,造成的她身上的傷。


    她的目的難道也是這個嗎?


    受了傷要找軍醫,找了軍醫就會有藥,她武學不精,但是最懂醫術。


    她如果能在軍醫手上得到草藥,就能計劃對孟九安下手了。


    隻要有這個機會,卿酒酒當然不會放過。


    她迅速披上裏衣,又在外麵加了一層中衣。


    動作沒有猶豫,相當迅速,在飛鷹去孟九安的營帳複命迴來之前,卿酒酒在桌旁坐下:“進來吧。”


    軍醫掀簾進來,外頭兩個把門的侍衛也想跟進來。


    卿酒酒及時出聲止住了:“我有些傷不方便,你們別跟進來了。”


    士兵不疑有他,想著門外守著是一樣的,於是沒有動。


    軍醫給卿酒酒看了臉上的指痕,嘖了一聲:“下手真狠,這都腫起來了。”


    上了臉上的藥,軍醫又問:“腰上也傷了?”


    方才聽外頭的士兵說,裏頭動靜很大,像是撞到重物了。


    卿酒酒的視線在藥箱裏一掃而過,那裏頭東西雖然不多,但是有幾樣卻是自己能用的。


    她收迴眼神:“是,估計淤青了,我自己也會醫術,不如大人迴避一下,我自己處理吧。”


    臉上的還好說,腰上的——


    都知道這位是大殿下的人,倒也不敢生出覬覦的心思。


    軍醫隻沉吟了一瞬,點了頭:“那姑娘快些。”


    他起身出去了。


    卿酒酒迅速從藥箱取了自己要用的藥,合成藥粉,用油紙包住了——


    但是放在哪裏?


    她現在日日要被搜身,根本不允許藏東西。


    一旦讓孟九安發現她身上有藥粉,恐怕會用更為恐怖的手段將她囚禁起來。


    卿酒酒思索著,外頭已經有腳步聲傳來。


    情急之下,她將藥粉藏在了自己的鞋子裏。


    又取了藥膏,掀開中衣的腰部,往自己淤青的地方抹去。


    飛鷹掀開簾的時候,卿酒酒腰部的烏青一晃而過,而後就被卿酒酒放下衣角蓋住了。


    整個營帳中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傷勢做不了假。


    “讓我看看姐姐.....這麽美一張臉怎麽被打成這樣?”


    一道陌生的嗓音傳來。


    卿酒酒抬眸看去,發現除了飛鷹之外,還有個眼生的站在門口。


    來人瘦高....也不算太高,隻是因為身形纖細,因此顯得拔高。


    他笑意盈盈,唇角有著兩個小小的梨渦。


    穿著廣袖的月白長袍,眉間竟然跟女子一樣點了顆朱砂。


    ——是那個孟九安收進宮的少年。


    孟九安還真是不避諱,打仗都帶了來。


    要是沒有猜錯,方才唱曲的人應該也是他。


    見卿酒酒不說話,他進了來,徑自在卿酒酒的桌邊坐下,很親昵的姿態:“姐姐怎麽不說話?”


    “弟弟來做什麽?”


    少年頓了頓,一雙蔥玉的手沒有染過風霜,如果在戲台上時一般挽了個手花:“殿下聽聞姐姐受驚,讓我來看看,還說姐姐離宮的時候就想見我?真是林溪的福氣。”


    他說話的調子都是軟的,難怪能捏出那麽細的嗓子。


    卿酒酒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笑了一下,不過扯得嘴角疼:“隻是那日想見罷了,你家殿下也沒舍得。”


    得了個寶貝似的,一路帶到西北來臭顯擺。


    她想起了謝時。


    軍醫在一旁惴惴不安,見這二位聊上了,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隻得朝飛鷹看了一眼。


    飛鷹不動聲色比了個請的姿勢,帶著軍醫出去了。


    既然殿下準林溪過來,自然就是不介意卿酒酒與他說話的。


    門簾掀開又落下,營帳裏就剩他們兩個人。


    卿酒酒突然想看看月亮,但是營帳裏沒有窗戶,四麵都封閉的緊,她看不到。


    “你方才唱的曲子,能再唱一遍嗎?”


    林溪臉色一變:“為什麽?”


    這曲子是殿下哼過給他聽,又叫他唱出來的,從前從來沒有聽過,麵前這女人憑什麽讓自己給她唱?


    除非.....除非她認識會這首曲子的人。


    聽聞這人也是一路被從皇城帶出來的,林溪早就抓耳撓腮想要見見。


    他知道自己能留在孟九安身邊是因為某個人,那個人他一直想知道是誰。


    可軍中無人敢提,就連飛鷹也守口如瓶。


    “因為這曲子表達思念,我很思念幾個人。”


    林溪狐疑地看她:“你聽誰唱過?那個人——”


    “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可以不用來我這兒試探,也沒人能搶走你的殿下。”


    卿酒酒像是累了,頭枕著自己的手臂伏在桌上,眼睛無神地望著一處。


    林溪原本是來顯擺自己得寵的,但是麵前這個女人,她似乎並不在意。


    營帳外。


    飛鷹將軍醫的藥箱取過來,要軍醫查探:“方才她自己在,你的藥丟了什麽沒有?”


    不是他謹慎,而是卿酒酒身上不容差錯。


    殿下說了,聰明女人的障眼法,迷惑的很。


    剛才那個婦人來的蹊蹺,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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