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西點了點頭。


    老爹微笑著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老爹的狀態確實恢複了很多,他走路不需要人攙扶,腰也直挺了很多。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麽……


    斯塔洛恩荒地的夜晚,大地已經卸去了炎熱,風中帶著一絲的清涼。


    月亮高懸,星星稀稀疏疏。


    老爹在部落外停了下來。


    明明他的身邊站滿了人,可他卻顯得很孤單。


    崔可西站在他的左側,瑪麗站在他的右側,用兩隻手抓著老爹的一隻。


    可能是走的累了,他在兩人的攙扶下,緩緩的坐在了地上,身後的眾人跟著一起坐了下來。


    老爹聳了聳肩,發出一聲無奈的笑聲。


    他慈祥的看向瑪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問道:“瑪麗,你今年多大了?”


    瑪麗迴道:“43。”


    老爹笑著說道:“你身邊這些男孩都不錯,為什麽不在其中選一個?”


    “男孩?”


    蓓露絲看著皮爾斯滄桑的老臉,雖然現在的氣氛有些低沉,可她還是被這聲“男孩”逗笑了。


    40多歲的……男孩。


    小黑在一旁拍了她一下,這才讓她老實下來。


    老爹聽到了蓓露絲的笑聲,他轉過身來,笑著對蓓露絲說道:“小丫頭,我來給你講一個90多的老男孩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蓓露絲:“願意!”


    老爹:“那是一個簡單而俗套的故事……”


    老爹說話慢吞吞的,說上一句總要暫停一下,不過所有人都在認真的聽著。


    他抬頭看天,好似真的在講故事一般。


    “落難的傭兵被一位金發天使所救,美輪美奐的天使深深的迷住了他。”


    “他們朝夕相處,慢慢的產生了感情。”


    “可他畢竟是一位傭兵,雖然落難,可任務還是要完成。”


    “他離開了,他們當時約定好的,她會等他迴來。”


    “可惜這就如天底下所有的俗套故事一樣,他……沒有迴來。”


    “他犯了一個大錯,他需要用很多很多年來彌補。”


    “而在那些痛苦的歲月中,是那一張完美的麵容給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一晃很多年過去,他重新獲得了自由,他沒有任何停留的飛奔至他們當時見麵的地方。”


    “他在路上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她還在嗎?


    她會怨恨自己這麽多年的離開嗎?


    還在等待嗎?


    當時的話,還有人記得嗎?”


    “傭兵小心翼翼的接近。”


    “在河邊,那個兩人曾經漫步過很多次的地方,他遇到了一個小男孩。”


    “那個男孩不過八九歲,手裏拿著一個小玩具。”


    說到這裏,老爹笑了,笑的很大聲。


    “傭兵沒什麽本事,在無聊的時候喜歡製作一些小東西,而那個男孩手裏的玩具,正是當年他送給那位天使的。”


    “傭兵與男孩聊天,那個男孩說自己叫格倫達。”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緊,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更希望出現的是另外一個其他的名字,叫什麽都可以,隻要不叫格倫達……


    “我看到那位天使出現了,小男孩快步的跑過去,喊了一聲媽媽……”


    老爹講的有些入神了,他已經把“傭兵”變成了“我”。


    “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看到了,追了出來。”


    “可是……”


    老爹麵帶笑容的看向蓓露絲幾人,問道:“如果是你們,該如何做?”


    沒有人迴答。


    “我直到今日都在被當時的那種心情折磨著。”


    “是失望至極嗎?”


    “不是的,畢竟是我先違背了約定。”


    “是憤怒嗎?也不是,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那麽我當時在想什麽?”


    “我……我隻是有那麽一點點的震驚。”


    “有那麽一點點的失望。”


    “有那麽一點點的怨恨。”


    “有那麽一點點的悲傷。”


    “有那麽一點點的痛苦。”


    “我有些焦慮不安。”


    “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變成一種複仇?”


    “我開始自我懷疑。”


    老爹看向蓓露絲,問道:“你猜那個傭兵後來是怎麽做的?”


    蓓露絲懵懵懂懂的迴道:“去和那個男人打一架?”


    老爹笑著說:“他有什麽錯呢?”


    老爹歎了口氣,說道:“那個懦弱的傭兵逃跑了……”


    “他把自己藏了起來,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懷疑。”


    “他每天都在思考著自己為什麽活著。”


    “那個孩子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夢中。”


    “她有什麽錯?”


    “那個男人有什麽錯?”


    “孩子更是沒有錯的。”


    “那到底是誰錯了?”


    “是傭兵不該離開嗎?”


    “是不該遵守傭兵準則,不該去完成任務嗎?”


    “所有人都沒有錯。”


    “她必定也曾經在無數個夜晚怨恨過我,她怪我為什麽沒有按時迴來,為什麽沒有信守承諾,為什麽放棄了她……”


    “她可以獲得所有的寬恕和原諒,一切都是傭兵的錯。”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傭兵沒有離開,是不是就可以幸福一輩子?”


    “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冒進,沒有燒毀森林,是不是就不用去贖罪?”


    “如果當年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是不是死在外麵更好一些?”


    “那位傭兵陷入了一種極度複雜的狀態。”


    “他幾乎不願意再走出家門,他每天都在思考一些奇怪的問題。”


    “他將自己封鎖在一間小屋中。”


    “他沒有勇氣去麵對這個世界。”


    “他感覺自己被拋棄了、被遺忘了。”


    “他開始從書中尋找答案和安慰。”


    “他沉迷在羅斯威爾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人生就像不斷的在做選擇題,當你選中了一個答案,同時也表示你放棄了其他答案。”


    “一路走來,無論你怎麽選,都會有遺憾。”


    “正如羅斯威爾說的那樣:人總以為自己沒走過的路上開滿了鮮紅。”


    “總會在遺憾之後,覺得自己當年放棄的那個選擇才是對的。”


    “某一天,傭兵突然從書中醒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老的走不動路。”


    “就這樣死去嗎?”


    “就這樣度過自己的一生?”


    “一個夜晚,一對年輕的男女出現在屋前,他們也有承諾和約定,他們也要分離。”


    老爹說到這裏,蓓露絲和小黑相互看了看對方。


    “傭兵開始懷疑自己。”


    “為什麽當年自己要逃跑?”


    “為什麽沒有問出哪怕一個問題?”


    “是的,他不該逃跑的,他應該坦然的麵對一切,他應該向天使解釋自己為什麽沒有迴來。”


    “他應該多說一些話。”


    “他……應該寬恕別人,更應該寬恕他自己。”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老爹的說話語氣很慢、很慢,其中夾雜著無數難以形容的感情。


    “可惜啊可悲。”


    “隻恨那個傭兵醒悟的太晚,在如此年齡想要去追問一切,想要去見上一麵,想要去說上一句話,卻發現物是人非,空空蕩蕩……”


    老爹聲音淒慘,幾欲掉淚,歎氣連連。


    而這時崔可西輕輕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老爹不敢看向崔可西,他不忍看到那一頭金發。


    崔可西柔聲說道:“凱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這裏有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也許能幫到你,要不要聽一聽?”


    凱文老爹詫異的抬起頭,沒有說話。


    崔可西沒有等他同意,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這個故事的前半部我沒有親身經曆,是我從我的丈夫那裏知道的,所以講的不是太好,大家隨便聽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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