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露絲沒有迴答,或者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自殺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最懦弱、最可悲的人!會受到所有人的唾棄!地獄都不收這樣的靈魂!”


    “活下來!活下來才有機會報仇!活下來才能看到你想要看到的那一幕!”


    “我還沒有死,就算我在淤泥中苟延殘喘,我還活著!我可以吃下這個世界上最難以下咽的食物,隻要我還活著!”


    “我會慢慢的長大,我會卑鄙的長大,我會咬牙切齒的長大,隻要我還活著。”


    “終會有那麽一天,他們會落到我的手裏,然後我會把我遭受的一切苦痛,加倍的奉還給他們!”


    莉莉絲突然大聲的說道:“剛才你已經死了,你來說說,死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還不等蓓露絲迴答,莉莉絲繼續說道:“你個沒用的東西就這麽死了!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哀悼你!”


    “你的死一文不值!”


    “他們還活著,還快樂的活著,你的死,變成了他們聊天的話題,他們會時常想起你,想起你是如何被他們一點點折磨死的!”


    莉莉絲猛然站起身子,上手搭在蓓露絲的肩膀上,大聲的問道:“你現在告訴我!你就這麽死了,到底值不值!”


    蓓露絲直視著莉莉絲,她的眼眶中不再是一塊冰冷的石頭,而是一雙熾熱的眼睛,看的蓓露絲心跳加速。


    莉莉絲再次大聲說道:“好!你的一生已經結束,之前的一切一筆勾銷。”


    莉莉絲鬆開了手,她抬頭看向天空:“你叫什麽名字?”


    蓓露絲已經感覺到了,莉莉絲根本沒有在和自己說話,她好像在迴憶什麽。


    “不!她已經死了,而你……不是她。”


    “你現在是一個全新的人,你是在今天出生的,就出生在這月光之下,你抬頭看看天空!今天的月亮如此之美,人生還很長!你還有未來!”


    “是的!就是未來!”


    “你以後就叫莉莉婭,你會像這個名字一樣,長成一個優雅而美麗的女孩。”


    莉莉絲又大聲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輕聲的哭泣,地上多出了一片淚珠般的冰粒。


    蓓露絲突然覺得莉莉絲有些可憐,她看似已經看破了這個世界的一切,可還是會被內心所困。


    她沒有問為什麽會出現“莉莉婭”這個名字,她的嘴有些笨,不太知道如何去安慰人。


    她現在已經知道眼前的莉莉絲可能就是莉莉婭,隻是不知她為什麽會變成冰人。


    蓓露絲並不想去問,她想說的話,就不會叫自己莉莉絲了。


    很多人都在蓓露絲耳邊說過,莉莉婭性格有些古怪,也許這是她的某種愛好。


    蓓露絲笑著說道:“你做到了,你已經長成一個優雅而美麗的女孩。”


    她說完,彎腰從地上用手拿起一顆淚滴。


    那淚滴玉潤珠圓。


    是的,雖然大家共同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可是每個人的遭遇卻相差甚遠。


    蓓露絲小小的年紀,卻如同一位曆盡滄桑的老人一般,發出了一聲歎息。


    安靜的草原村落,與世無爭的樸素村民也會招來無妄之災。


    祥和的山澗小村,一瞬間灰飛煙滅。


    一塊價值連城的水晶就能讓人爭得頭破血流,甚至葬身於此。


    蓓露絲被最近的各種事壓的心情積鬱,有些失魂落魄。


    可是!


    自己並不是第一次遭遇這些。


    自己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遭遇這些。


    那麽是什麽讓自己一直開心的活著?還一直在追求著自己的夢想?


    是家人,是那些願意和你共同麵對這一切的朋友,是那些關心著你,你也同樣牽掛著他們的人。


    鬼使神差一般,蓓露絲輕輕的捏起一粒,放到了嘴裏。


    有點涼,是鹹的……


    蓓露絲更加確定冰人也是人了,一塊冰流下的淚水,怎麽可能是鹹的。


    “爸爸說,人是害怕寂寞的,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肯定有你難以割舍的人,他們才是你活下來的動力,一個人在山頂是不是太寂寞了?莉莉婭,也許你可以偶爾下山去找他們,哪怕是去吵上一架……”


    蓓露絲突然有感而發,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安慰人對不對。


    她叫出了莉莉婭這個名字,莉莉絲並沒有否認。


    莉莉婭微微一愣。


    “哈哈哈!”


    她突然華麗的一個轉身,大笑了一聲,說道:“怎麽樣?我的演技不錯吧?”


    蓓露絲搖了搖頭,她沒有覺得莉莉婭的演技有多好,因為她覺得莉莉婭並不像演的。


    莉莉婭笑著說道:“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也正因如此,活著才會更加有意思,不是嗎?”


    蓓露絲點了點頭。


    “你走吧,我們還會再見的。”


    蓓露絲看著瘋瘋癲癲的莉莉婭,轉身看向天空,剛邁出一步,又轉過身來,說道:“阿爾伯特交給你了,你說過無論我在哪裏,你都會把他送到我麵前的。”


    莉莉婭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可是有無數種手段的,不一定能治好,但保證死不了。”


    蓓露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咩……”


    一聲奶聲奶氣的羊叫。


    到了現在,蓓露絲才猛然發現,這個洞口越看越熟悉,那一聲羊叫越聽越親切。


    這不正是前幾天自己曾經睡過一覺的山洞嗎!


    她還答應那隻羚羊,再次見麵的時候要給她帶好吃的。


    蓓露絲覺得自己可能在離開之後,再也不會進入這個山洞,她拿出了布袋中的白花,慢慢的走了迴去。


    這次有莉莉婭身上的藍光照耀,她看清了山洞的結構,在往裏走了一段之後,出現了鑿痕明顯的隧道,那裏應該是通往礦區的。


    而自己在當天晚上摸著黑,靠著左牆走,才走到了睡覺的地方。


    大羚羊發現了蓓露絲,這次她沒有逃跑,蓓露絲將白色小花一整根的伸向她。


    “吃吧,吃吧,這是我答應給你的。”


    上次大羚羊吃了老大的蒲公英,這次就簡單的多了,她可能以為白花會像蒲公英一樣好吃,沒有任何猶豫的,將白花一口吞下。


    可是這白花冰冷至極,凍得她渾身不停的哆嗦,小羊羔靠近自己的媽媽,最後竟然和大羚羊一起,被凍成了一塊冰雕,就和山洞裏的冰雕一模一樣。


    “啊!這可怎麽辦?”


    蓓露絲抱著冰塊上下一陣摸索。


    莉莉婭笑著說道:“你看,很多時候,好心反而會做錯事,這種花可不能亂吃,你把她害死了!”


    蓓露絲有些傷心起來。


    莉莉婭緊接著說道:“不過我可以救活她。”


    蓓露絲立刻說道:“真的嗎?”


    莉莉婭:“不過需要醫藥費。”


    蓓露絲:“我沒有錢。”


    莉莉婭說道:“醫藥費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再給,價值一萬金幣。”


    蓓露絲:“啊!這也……太貴了!”


    莉莉婭:“這就是金錢的意義,你沒有錢的時候,可以輕易的放棄一個對你不是很重要的生命……”


    蓓露絲立刻大聲的說道:“我給!不過你先治好她,等我下次來的時候,一定帶來!”


    莉莉婭笑著說道:“你是不是心裏在想,反正你先治好她,我要是沒有錢,我就不迴來了?”


    蓓露絲嘿嘿笑了笑。


    莉莉婭:“走吧,你不下山了?”


    蓓露絲看了看山洞的裏麵,說道:“我想去裏麵看看。”


    莉莉婭一聳肩,說道:“去啊,我有時候也會進來看看。”


    蓓露絲瞪大眼睛說道:“裏麵是不是有難得一見的景色?”


    莉莉婭無所謂的說道:“嗯……算是挺難見到的。”


    蓓露絲立刻開始往山洞裏麵跑,可這個山洞並沒有多大,沒多久她就跑到了山洞的最深處。


    而在微弱的藍光照應下,蓓露絲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寬大的區域,裏麵淩亂的擺滿了被冰凍起來的人類屍體和殘肢斷臂……


    莉莉婭閑庭信步的走來,站在蓓露絲的身後說道:“你看,我還負責保存那些傭兵的屍體和用來抵押的手臂啊什麽的,是不是也很有人情味?”


    蓓露絲眉頭擰成一團,這裏並沒有難聞的氣味,不過場麵讓人有些惡心……


    莉莉婭大聲的歎了口氣,搖著頭說道:“可惜啊!能把自己夥伴帶走的,並沒有幾個,賺夠了錢來贖迴零件的,更是少之又少。”


    蓓露絲問道:“你保存這些手臂是等人來贖迴去?”


    莉莉婭笑著說道:“等那些人賺夠了錢,估計傷疤都已經長好了,幾乎不可能再裝迴去了。”


    蓓露絲:“那你……”


    莉莉婭站在蓓露絲的右後側,將右手伸向這些屍體,用好像在顯擺自己的成果一般,大聲的說道:“這就是人性的標誌物啊!是不是更加的生動形象?是不是更讓人記憶深刻?每次對待那些苦苦求饒的人的時候,我就會來到這裏,這些人時刻都在提醒我,一切都是鱷魚的眼淚,裏麵包含了無數的虛假和偽裝,所以對待那些壞人,一定要心狠手辣,不能猶豫。”


    莉莉婭說完,看了蓓露絲一眼,問道:“你知道什麽是鱷魚的眼淚嗎?”


    蓓露絲搖了搖頭。


    莉莉婭:“你見過鱷魚嗎?”


    蓓露絲再次搖頭。


    莉莉婭雙手往兩邊比劃著說道:“鱷魚的嘴巴又大又長,上下張開,一口就能把一個人吞下去!”


    蓓露絲可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嘴巴,她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莉莉婭繼續說道:“鱷魚在把人吃掉的時候,會流下眼淚,你說這種眼淚代表什麽?”


    蓓露絲想了想:吃人的時候流淚?


    是在為那些馬上要死掉的人傷心?


    可他們的死亡正是因為要被鱷魚吃掉啊?


    蓓露絲一時想不明白。


    莉莉婭再次問道:“如果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你、欺負你、侮辱你,然後等某一天你強大起來了,你準備去收拾他們的時候,他們開始變得膽小懦弱、弱不禁風、哭哭啼啼,你怎麽辦?”


    蓓露絲哼了一聲說道:“那我就把他們交給阿爾伯特!”


    蓓露絲的話讓莉莉婭輕笑了出來。


    這是一個好辦法,眼不見、心不煩。


    蓓露絲歪著腦袋向莉莉婭問道:“你現在已經如此強大,還有人這麽欺負你嗎?”


    莉莉婭笑了笑說道:“哦,現在沒有了,那些人被我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這些話也是別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告訴我的。”


    蓓露絲問道:“另外一個地方?”


    莉莉婭突然把嘴靠近蓓露絲的耳邊,說道:“那裏可是非常非常好玩的地方,裏麵有數之不盡的遊玩之地,有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山川河流,更有無數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你想不想去?”


    蓓露絲聽完就心動不已,“想去”兩個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她立刻又清醒了過來。


    莉莉婭對“有意思”、“難得一見的景色”等等的理解,可能與自己不太一樣,她口中好玩的地方,很可能……沒有那麽好玩。


    蓓露絲看了看眼前的屍體,連忙搖了搖頭。


    莉莉婭卻繼續神神秘秘的說道:“真的很好玩,我經常去,而且我們還可以發揮想象力,我們可以去創造!”


    莉莉婭說的越新奇,蓓露絲反而越不敢去了,她繼續搖頭。


    莉莉婭自己說完,突然臉色一變,厲聲說道:“不對!凱隆那個混蛋,竟然把我的塵土偷走了一部分,我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殺了他! ”


    蓓露絲一聽,渾身哆嗦了一下。


    莉莉婭緊接著說道:“不過也好,我的思緒枯竭了,沒準他能給我帶來一絲的驚喜,先讓他拿去玩,等他弄出什麽好玩的東西,我再去找他。”


    蓓露絲怯怯的問道:“呃……你能找到他?”


    莉莉婭眼角一抬,說道:“輕而易舉。”


    蓓露絲又哆嗦了一下。


    莉莉婭用手托著下巴說道:“不過凱隆這家夥牽扯著另外一些事,還和呆瓜有些牽連,把他放出去一段時間,讓他把那些人全部折騰出來,到時候肯定有好戲看,嗯,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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