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疼痛與不適與日俱增,每日昏昏沉沉,惡夢不斷,小倩甚至懷疑自己患了絕症,時刻要與死神做鬥爭。


    老王一直守著他,說還有七天就是小倩的生日,他一直要等到小倩生日後才會迴去。


    這段時間身體時好時壞,小倩根本無心去管其他人的事,連林阿正的態度和花蝴蝶的去向也沒有過多的想。


    這天早上小倩破天荒的醒的比較早,老王不在,身突然也沒了疼痛。


    林阿正一早就給她打電話,說有事跟商量,已經開車到了樓下。


    小倩頓時忘了前幾日身體與身心的不快,精心梳妝一翻去見林阿正。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林阿正站在車邊向她招手。他的臉看上去雖然憔悴,卻西裝革履,儀容光鮮,像是要出席什麽重要的活動。


    坐上車,他側過身子幫小倩把安帶係上,目光極其溫柔,輕輕說:“小倩,對不起,這個月讓你擔心了。我承諾過要娶你,不管有什麽阻力,我也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今天,就要給你一個鄭重而意外的驚喜。”


    林阿正的話,讓這一個月來小倩的猜忌與不快頓時煙消去散。她心裏高興,突然就有了精神,象是迴到了從前。


    “小倩,祖爺爺說城裏太喧囂,爺爺奶奶前幾天帶他到山裏的別墅去度假,可能就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嗯。”小倩明白林阿正話裏的意思,他這是做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安排了一個比較合理的借口。她心裏感動,望著林阿正,卻隻能用短短的一聲“嗯”來代替。


    “轉過這個路口,就到了。”林阿正一邊開車,一邊轉過頭來,深情地望著小倩,他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有閃動,似乎暗示著有美好的事情發生。


    他微笑著,笑容裏藏著憧憬、包容與幸福。在他的眼睛與笑容裏,小倩似乎看到了無盡的幸福在向她招手,似乎看到了未來的幾十年他們相濡以沫,白頭到老,兒女雙,子孫滿堂。


    這是小倩在人間最後的幸福,這種幸福,最終被定格,結束在了林阿正最後的微笑裏。


    林阿正的車被迎麵而來的越野車撞出十幾米遠,林阿正因為沒有寄安帶,被狠狠地甩出駕駛室,在空中飛了一圈,再重重的落在了水泥地上。


    林阿正的微笑,永遠留在了他的臉上,也永遠地刻在了小倩的心裏。


    她看著那輛撞他們的悍馬車揚長而去,熟悉的顏色,熟悉的車牌。


    她悲憤交加,身像灌滿了鉛一樣,重若千鈞。看著遠處倒在血泊中的林阿正,她連抬腳的力氣都已經沒有。


    耳朵邊不斷地響起各種聲音:“這婚絕對結不了,你會害死他的”,“不要害人害己。”“你就不要去害人了。”


    原來是他!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這麽多年潛藏在她的身邊,伺機報複她。


    “幹媽,那個叔叔好可怕!”小木偶的話再次在她耳邊縈繞。這麽多年,他一直在她周圍出現,就是為了不讓她得到幸福嗎?


    有多大的仇恨,讓他不餘遺力地來策劃這一切?


    酒店裏跑出很多熟悉的麵孔,連多年不見的“校園五霸”都迴來了。看到眼前的情景,所有人都驚呆了。


    小莉第一個跑到車上來看小倩,手放到鼻子處探了探,見還有氣,急忙把她扶下車,一邊說:“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啊!”


    “結婚?”她驚疑的看著小莉。


    “林阿正說要給你驚喜,為這個婚禮我們都準備了一個月了,怎麽最後變成這樣啊?”


    淚水如決堤的湖水,終於傾瀉而出。


    小倩跌跌撞撞地撲向林阿正,抱著他的身體,痛苦不迭。她模糊地看到了她的同事、她的同學,她的老師,看到了黃盛平、驍謙、厄波、元斌、巴乾……好多多年不見的熟人,今天都到了,可是他們見證的,竟然是一場大喜後的噩耗。


    這十六年,她從一開始的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到後來的我行我素,攀比虛榮。她自詡膽識過人、聰慧過人。可這些,對林阿正來說,他好象都不在乎。就算她再自私,再虛榮,他仍然一如既往地關心愛護她,從未有過改變。


    她的一生,隻有這個男人對她是完無私的。可是,她自己卻很自私,在她的內心深處,總是留有一塊空間,似乎有一個聲音,似乎在等著一個人。所以她才會在花蝴蝶一次一次出現的時候,給自己放任的機會,給自己一點渺茫的希望。


    她現在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卻是以阿正的離去為代價。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狠狠地推開,一群醫生把林阿正抬進救護車。


    120唿嘯而去,客人們搖頭歎氣地離去,隻剩下“校園五霸”和小莉扶著她不肯離開。看著布置得如仙境一般的婚禮現場,小倩的心如沉湖底、如墜地獄。


    小莉一直陪在小倩身邊,看著她默默的哭泣:“以前我覺得林阿正隻是個富子哥,毫無情調,隻懂得賺錢,身邊多半還圍著很多女人。通過這次的婚禮籌備,他所有的用心,都讓我覺得這個男人是個能夠托付終身的人。他是真的非常在乎你!你說遇到一個這樣好的男人,怎麽就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黃盛平輕輕拍著小倩的肩膀,說:“他也找我談過。這個男人對你,比我更有心,更值得你托付終身。”


    任憑淚水不斷地流,小倩拉著小莉的手,急迫地問:“小莉,你說有沒有奇跡?你說阿正能不能活下來?”


    小莉欲言又止,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我以前不懂愛情,總喜歡別人圍著我轉,可是現在我懂了。隻要他能活下來,不管他成什麽樣子,我都要一直跟他在一起。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真的,我什麽都願意。”


    “我知道是誰幹的,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她的眼前又浮現出那輛灰色的悍馬,心如刀絞。她的目光堅定,拖重的步子急切地想迴家。


    “我來吧!”老王走過來,扶著她,“我送他迴去,你們都迴去吧!”


    老王是怎麽帶她迴到家的,小倩一點都不記得了。


    家裏幾乎是林阿正送的東西,每一件都讓她記憶猶新。


    小倩越來越悲痛。她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花蝴蝶的家。


    花漾正對著大門,獨自坐在椅子上,見小倩撞進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複雜,嘴唇微微地動了一下:“我說過,你會害死他的!”


    淚水頓時如泉水般奔湧而出,果然是他!


    再也沒有什麽往事值得迴味與留戀,再也沒有什麽理智能夠阻攔自己。小倩隨手拿起旁邊的一個花瓶,對著花蝴蝶就衝了上去。


    花蝴蝶並沒有躲。


    但是小倩實在是沒有了任何理智,隻想著敲碎花蝴蝶的腦袋,卻不料腳下一個趔趄,雙腳不聽使喚,自已把自己絆住,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下。


    跑的快,摔得就疼,手肘,膝蓋在地下狠狠地蹭剮,一陣巨痛襲遍身。小倩抬起受傷的手臂,眼看著原來緊實的皮膚,像冬眠的蛇一般,正在一點點地裂開。那裂開的皮膚,像被蛆蟲爬過一般腐爛。從皮膚的褶皺中,有一些新鮮的嫩肉正在往外生長出來。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事情,而且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小倩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在看著自己的手臂。她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受傷的大腿,同樣恐怖的場景在那裏重演。


    小倩嚇了一聲大吼,聲音無比尖銳:“鬼呀!”


    說罷,不知是嚇的,還是痛的,頓時昏死過去。


    身體的痛完比不上心裏的痛。


    夢中的影像逐漸清晰,原來身上雪白的羽毛不斷地掉落,沒有翅膀的她赤腳在地上奔跑,身後有個黑影,一直跟著她。


    她轉身,看到他:青衣、長發,眼睛泛著藍光。是他?就是他!他手持一柄藍晃晃的大刀,見她迴過頭來,二話不說,提著大刀就朝她砍過來。她身無力,完無法抵禦,隻有拖著沉重的步子不斷的躲閃、不斷的逃跑,而這個人,拿著刀,緊緊咬著她不放……


    她驚恐萬分、大汗淋漓,半夢半醒之間唿叫,卻又無法醒過來。


    突然,那個在雪蓮花裏的女人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的麵容逐漸清晰。當白雲飄過,她的臉赫然清晰跳入眼前,竟然跟花蝴蝶床頭掛畫上的女人一模一樣。隻是在她的這額間,赫然長著第三隻眼睛。


    她拉著小倩的手,溫柔的說:“小倩姐姐,你不用怕,我是來幫你的,脫了這身皮,你依然又可以重新美麗起來。你一定要防著那個一直守在你身邊的男人,他是來殺你的。”


    說完,她猛地放了小倩的手,放她又一次墜入了深淵……


    小倩猛地睜開眼睛,她身僵硬,眼神直視前方。她眼裏原來僅有的溫柔與善良消失不見,再沒有悲痛與慌張。她的眼神冷漠、從容、堅定。


    她的心底在冷笑,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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