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幾頁,是一封信的照片和一張結婚證的小紅本本的照片。


    信是霍柏成給薑希琴寫的求婚信。說來奇怪,霍柏成雖然是個研究物理的,可他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日常行事都更像是文人那一派的。


    他平時就喜歡穿襯衫配西褲,講話也文縐縐的,一開始薑希琴簡直覺得這人身上一股書生的酸腐氣。而他在追薑希琴的那段時間幾乎是每天一封情書,給她寫星星寫落葉,寫日出寫海浪,寫一切霍柏成覺得美想要和薑希琴一起去看看的事物。


    而求婚時,霍柏成也照舊給薑希琴附上了一封自己斟酌許久的信。


    在信裏霍柏成是這樣寫的:


    曾經我覺得世界上最浪漫的事隻有物理學,人與人的感情大多膚淺、功利,即使是父母兒女一場,也沒有多少例外。很不幸,我與我的父母便是如此。


    我曾與你說過我在遇見你之前不太向往婚姻生活,也拒絕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家庭。你問我為什麽,我當時不好意思說,你也沒有多加追問。


    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害怕我會成為像我的父母那樣的家長,我害怕我會成為自己以前討厭的人。從小到大,我的父母最關心的便是我能不能夠讓他們“有麵子”,能不能讓他們可以拿出去炫耀。


    我高中時讀散文被我母親知道,她把我的書丟在地上踩,說不要讀這種和學習沒關的閑書,如果考不上好大學就滾出家裏去,別給家裏丟臉。高考後填誌願,我硬是忤逆我的父母沒有讀商科讀了物理,讀了一個他們看來沒有前途的專業。然後在我上大學前的兩個月,他們在飯桌上就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可我認識你後我發現自己曾經想的是多麽狹隘,我隻見過這麽一點人,憑什麽就覺得人與人間的關係就不過如此呢?我慢慢發現,好像與你在一起與探索物理世界的奧秘對我擁有同樣的吸引力。


    希琴,你願意以後與我一起探索世界的奧秘嗎?


    再後那張結婚證的照片,便是霍柏成和薑希琴兩個人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襯衫,笑得滿臉燦爛。


    再後幾張,照片裏便開始出現薑凝的身影。在薑凝生下來後,兩個人都對這個女兒喜歡得不行,完全不受霍家的影響。


    薑希琴翻到了最後一張照片,那是離婚證的照片,她在霍柏成銷聲匿跡後拍下來放進去的。即使是一本相冊,也應該有始有終。


    一切都應該有一個答案。如果沒有,就自己寫出一個答案。


    薑希琴輕笑著摸了摸那張離婚證的照片,又把相冊合上鎖迴櫃子裏。


    她拿出手機給今天那個新加的微信號發去一條信息:[霍教授您好,我是薑凝的媽媽薑希琴,還是很抱歉今晚的事。這麽晚發信息叨擾您是想問問,明天早上您有空嗎?]


    霍望迴得很快:[薑女士你好,今晚的事你不必繼續記掛在心裏,隻是一點小誤會罷了,我身上的傷也不嚴重。明天上午我是有空的。而且你不必稱唿得如此客氣,讓我有些惶恐。]


    薑希琴給她發過去一個私人茶館的定位:[那不如明天早上十點我們來這裏碰個麵?我有些事想和霍教授聊聊。]


    她要給他們的故事一個真正的不倉促的結局,要自己寫出一個答案來。


    霍望迴複薑希琴說:[好的,我一定會準時到達。]


    他躺在床上想薑凝今天對自己說的話,如果他們以前真的是一家人,那薑希琴肯定也是認出自己來了的吧。那她明天會和自己說什麽呢?


    霍望想不出來。可他覺得,如果他真是薑希琴之前的丈夫,那他是可以理解為什麽自己當年會愛上她的。因為從今晚和薑希琴這麽短暫的接觸,從這微信裏的一點點交流,她身上的勇敢、大氣體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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