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審


    大邑,公孫府。


    “姑父、姑母安好!”


    “突然調職,岍月是否滿心疑竇?”


    “還請姑父指點!”


    公孫述卻並不答他,問道:“你上次怎麽想到打聽安西候之事?”


    “我征船時小小的得罪了他一下,擔心他與姑父交好,我豈非……故而給姐姐寫了信。”


    “依你所見,左沐安在襄陽可有可疑之舉?”


    “並未察覺,”霍岍月邊思索邊緩慢迴答,“隻是文楊直覺此人有問題。”


    聽完霍岍月對襄陽之事的講述,公孫述沉吟了片刻才道:“趙雷這個老狐狸……我隻知文楊被廷尉帶迴了長安,襄陽和樊城均歸豹克羅管製,倒是不清楚其中還有這些波折……你可知我為何將你調迴?”


    “請姑父指教!”


    “六年前讓你到唐白河樓船營中,一是讓你學習樓船戰法,二是希望你可以在荊州掙得立足之地。這次襄陽突然叛亂,我請蕭將軍派你前往,又向司馬洪請托,趙雷處我也有禮單送達,原希望此戰之後,論功行賞之時,你可以在襄陽或樊城有一席之地,沒想到文楊鋃鐺入獄,趙雷另有打算,而且……”說到此處,公孫述又停了一下,“此戰,荊州看著大勝,我卻總覺得有些問題,所以,樓船營你也不必再留了,我對你另有安排!”


    “老爺,岍月才迴來,不如讓他多陪陪兄嫂再行……”公孫夫人插言,話還未畢,便被打斷。


    “夫人多慮了,這次不會讓岍月離開益州,你去安排一下,明日讓清屏和妍月兩家一起迴來吃個飯,給岍月接風。”


    “左夫人處可要下帖?”


    “自然,她不來是她的事,不過既然家宴,我們是親家,不可失了禮數。”


    公孫夫人走後,公孫述帶著霍岍月入了書房,兩個時辰之後,方見霍岍月告辭。


    “成都牛鞞縣(簡陽)廄騶1……新建樓船營……”他邊沉吟著邊退出書房。


    這時公孫述突然又道:“左沐安當真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霍岍月將已跨出門的左腿收迴,躬身道:“我也曾疑心過安西候,隻是沒發現有什麽不對。派去孔家探查的人迴報,此人在三朝節前後確實在南鄉,幾次到孔家做客,他與襄陽之間全無關聯。潛伏襄陽多年的繡衣使者也沒有提及逆賊之中有這樣一個人。”


    “也許他與逆賊無關,不過,文楊現在的結局……我覺得與他有關!”


    “怎會?”霍岍月驚道,“他不過一個空有爵位的侯爺,能讓文楊成為司馬家棄子,勞動廷尉親自出手?”


    公孫述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此人有些邪性,好像與他產生關聯的人結局都不太好!岍月,以後與他再有交集,記得敬而遠之!”


    “侄兒謹記姑父教誨!”


    ******


    紹淵與鑫雲在臨山居匯合後,稍作休整,直奔長安,水藻暫時留了下來。長壽島上的血腥一夜,小姑娘並沒有看到什麽,在鑫雲的悉心照顧下,又恢複了原來的活潑可愛,有了和他年齡相近的小寶兄妹兩個玩伴,在臨山居中適應良好。


    作為文楊案中的一個苦主,紹淵需要在廷尉審理文楊時作證,故而一路很趕,胸痛之症竟有了漸漸加重的跡象。


    到長安不過幾日,便有小吏上門,宣紹淵入廷尉問話。


    廷尉不愧是直屬禦前的辦案機構,做事雷厲風行,不過短短時日,已將文楊之案審理清楚。


    四月初五,廷尉府大堂,廷尉卿暉大人親自前來,司隸太守司馬洪也來旁聽。


    文楊最終被定之罪,並非是假公濟私、索要賄賂,而是屠戮平民,虛報軍功。


    長壽島上的屠村之舉,紹淵怎會將它輕易放過。


    長壽島的戶籍資料,因為剛好外出而逃過一劫的島上居民,住在襄陽城內的漁民親戚,文楊親衛中幾個受不住拷打後出來指正的證人,證據鏈完整清晰。


    司馬家親自出手,協助廷尉將文楊擒獲後,大家便知司馬家已放棄此人,故而辦案的整個過程非常順利。


    趙雷自然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此案之中,他最多承受識人不明之責,無傷筋骨。


    紹淵在偏廳等候傳喚時,廳內跪了一地的相關人證。


    文楊鐵索加身,脊背卻仍舊挺直。


    隻聽得一個二十多歲青年顫聲道:“小人是襄陽吳家人,外祖家在長壽島世代捕魚為生,文將……這個惡魔居然將我外祖、三個舅父、四個表兄弟……他們的腦袋都被懸掛於襄陽城頭……他居然說外祖們是叛賊……”可能又想起了親人們在襄陽城頭的慘烈一幕,青年顫抖著哽咽了好久,又道:“剛開始,我還幻想著是自己認錯了,因為,在城頭懸掛的人頭都麵目全非……事後,我偷偷去了長壽島一次,島上已然全無人煙,舅母、嫂子們,還有幾個孩子也不知所蹤,你這個惡魔,”青年突然跪行兩步,到了文楊旁邊,邊捶打邊道:“你把他們藏到哪裏去了!”


    文楊麵無表情的甩了甩上身,將青年震開,沒有迴應。


    有兩個衙役上前,將青年拖開。


    紹淵在旁邊聽著,暗想:吳家這個小子倒是有幾分演技。


    文楊在襄陽十多年,對此地雖然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他敢在長壽島實施屠戮,也是知道此島居民不喜與外人往來,屠島之行不虞外泄。


    為了給長壽島居民報仇,紹淵隻得造出了幾個知情者來做證人。


    “文楊,吳家公子所控,你可認罪?”


    “一派胡言,文某劍下不殺無辜之人,他們都是張霸麾下精銳,在長壽島被擒獲。至於島上居民……我登島時便未曾見到,也許都被張霸餘部殺人滅口了!”文楊迴話極是淡漠。


    主審的臧大人沒有就此項罪責多說,“宣左沐安!”


    宮裏居然符文親至,可知王莽對此事的重視。紹淵正要行跪禮,一直沒有開口的符公公卻突然道:“左侯爺免禮。”


    紹淵聞言,從善如流,對著堂上之人微微欠身,“符公公安好!”


    暉鴻見了符文態度,立即讓人看了座,紹淵亦行禮致謝,不卑不亢。


    審案的大人宣讀完紹淵的證詞,沉聲問:“左侯爺,你途經襄陽被數次索賄的物品清單,可有疏漏?”


    “沒有!”


    “文楊,此罪可認?”


    文楊冷笑了一聲,道:“一派胡言!文某虎落平陽,如今是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他將身體一轉,麵向紹淵,“左侯爺初入襄陽時,確實來過鄙府一次,所送禮物不過是時令果品,剛才清單所列,文某聞所未聞,你這般構陷,不怕報應嗎?”


    “文將軍千萬不要以己度人,”紹淵淺笑道:“你可以憑自己的想象強迫他人行不願之舉,我卻不會,大人宣讀之事,均證據確鑿。”


    備注1廄騶:掌一縣車馬之政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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