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襄陽府衙,小徑迴廊之上,依舊掛上了彩燈,西城門被圍似乎對城內的生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正月十三,屯田軍突然嘩變,隨即西城門被圍,幸好張霸之前加強了城門守衛,故而多次攻城都被擊退,城內城外便暫時僵持了起來。


    今日一早,得到了劉求突然將劉家人馬帶走的消息,便知樊城必然堅持不了幾天。


    屋內氣氛極是沉重,張霸手下的重要人物幾乎悉數在場。


    “大哥,還請快做決斷!”羊牧滿麵焦急的催問。


    屋裏其餘人的目光亦盯在張霸的臉上。


    張霸長長的歎了口氣,雙眉緊皺,黝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決斷的神情,“傳令下去,我們撤,我帶人自北城門出去,你們趁機自東城門出城,由水路繞行,再見機入山。泉山,你帶精銳同我一起突圍,可怕?”


    “將軍,我自是不懼,隻是屬下不明白,我們並非無一戰之力,為何不戰而退?”


    “襄陽城堅,易守難攻,若攻擊自外而來,我自然堅守,隻是現在,文楊已然潛入襄陽,也不知他手裏究竟有哪些力量,若我們既要應付城外的趙雷和屯田軍,又要應對城內的文楊,雖有一戰之力,卻肯定敗多勝少,而且,城內交戰,必然殃及平民,傷亡難以控製,實在有傷天和。諸位,我們當初起事是為了什麽?不就是因為有太多人實在活不下去,我們想帶著他們吃飽穿暖,好好活下去嗎!若此戰,我們致襄陽生靈塗炭,那我們起事的初衷又是什麽?所以,我決定,退出襄陽,先行返迴南郡,等到合適時機,我們再奪襄陽,兄弟們,可信我?”


    “誓死追隨將軍,誓死追隨將軍……”


    “今夜子時,我自北城門出,半個時辰後,你們出東城門!走此線返南郡!”張霸將各隊的路線在地圖之上一一細說分明。


    “是!”


    眾人領命後,離了府衙,自去安排。張霸獨自立於那張詳盡的襄陽地圖前,久久未動。


    “小米,你持此物去一趟華仁堂,問問先生近日可有消息傳迴,再請他們將我們撤走的計劃想辦法通知先生。”張霸終於自地圖前抬起頭來,取出小小的陰家印,交到了小米的手裏。


    半個時辰左右,小米便又匆匆趕迴,稟道:“將軍,仲大夫說已有一旬未收到先生傳訊,可能是趙雷在城外設置了弓弩手,射殺傳訊鳥。屯田軍嘩變和樊城被圍的消息,他已經傳出,隻是不知道能否到先生手裏,今日的訊息,仲大夫說會想出妥善之法為將軍傳出,先生定會為將軍策應。”


    “小米,此次你不必跟我突圍,留在襄陽。”


    “為何?是我做錯什麽了嗎?”青年驚詫的道,聲音裏已帶了惶恐。


    “襄陽我必然會再迴來,讓你留下,是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難為先生親自教導你這麽久,你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


    “感謝將軍信任,可是,之前戶籍重新登記造冊時,我是露過臉的,如果留下,肯定無法取信於人。”


    “你便先潛伏於華仁堂吧,所有留下來的人就由你來統領,為我們再迴襄陽做好準備,你能做到嗎?”


    小米的眼神陡然一亮,道:“將軍如此信任,我必不辜負!”


    張霸自袖袋中取出一卷文書,道:“此為名冊,小心收著。”然後,他又指著鋪於桌上的襄陽地圖,“先生頗費心力方才繪就,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收好了!”


    “是!”


    “要記住一句話,民心可用!”


    文楊潛藏於襄陽府衙不遠處的一個民居內,他戍守襄陽近十載,對此地知之甚深,在屯田軍中一番籌謀,便將張霸新任的副統領崇明和十幾名校尉逐個斬殺,迅速收服了屯田軍,雖然還不能保證已清理幹淨,卻使張霸失了外援。


    帶著親信秘密潛入城內後,他本也想效法張霸奪城的方法,先行控製四門和府衙,但探查之後,發現四門守衛固若金湯,全無漏洞可尋。


    於是他將目光盯到了衛軍。衛軍之中還有些老部下,隻要與趙雷和老劉配合得當,襄陽易主,便指日可待。


    文楊立於民居的窗口,漠然的看著府衙門口掛著的元宵燈籠之上,心中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有心情過節,哼哼。”


    文楊突然一側頭,對著門口道:“趙太守怎麽說?”


    隨著他的聲音,一人無聲的推開了門,道:“將軍,最多兩日,樊城必能到手,到時太守大人會一鼓作氣,直攻襄陽,請將軍注意煙火之信,做好配合!”


    “迴去告訴趙太守,派人盯住各個城門,防止他們提前逃離!尤其是北城門,萬一他們自水路突破漢江兩側防守,則如遊龍入海,再難追擊!”


    “是!”


    當夜子時,明月高懸,襄陽巍峨的北城門慢慢的打開了一條縫,一隊人馬整齊迅速又悄無聲息的直達漢江岸邊,分別上了船,十幾艘船一半向左,一半向右,在黑沉沉的江麵上劃開一道又一道的漣漪,漸行漸遠!


    突然,水麵傳來響鈴之聲,接著是煙花破空的尖嘯聲,然後,便有樓船包抄而來……


    話說在長壽島上,紹淵半夜驚醒,便見柳辰打開窗戶,小青已飛入屋內。


    仲大夫所說的妥善之法,便是出動小青傳訊。


    隻是紹淵離了新野,小青此時方才尋到。


    讀完訊息,紹淵思索片刻,問道:“靠岸的哪些貨船貨主是哪家的?”


    “共有三個貨主,兩個是魏興郡王家,一個南鄉郡周家,並不是名門望族。”


    紹淵又沉思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挑,對著柳辰耳語了一番,柳辰詫異的脫口而出:“荊州兵曹從事?”


    紹淵微笑頷首,又道:“此事你讓錢斌去辦,他長得最有官威了!辦成後就讓他把人都帶上,兩人一組,與船同行!”


    “是!我明白少爺的意思了,我會和他們交代仔細的,不讓他們壞事!”


    當夜,原本打算停靠過夜的貨船都匆匆行船,繼續向襄陽方向行進!


    而紹淵,於次日晨,乘坐上了騰家那艘小小的漁船,在長壽島邊的江灣上釣魚取樂。


    襄陽距離長壽島,不過四五十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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