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雖已至,但夜風頗涼。鑫雲將書案旁的窗戶關了起來。


    此舉讓埋首往來消息中的紹淵抬起了頭,“花香雅致,隨風而來,夫人為何合窗拒香?”


    鑫雲嗔了他一眼,啐道:“好好說話!”


    “夫人見諒!”紹淵促狹的繼續說著酸話。


    鑫雲捏住紹淵手臂上的一小塊肉,稍用力擰動,果然聽到了紹淵的討饒。


    “雲兒饒命,我錯了!”


    鑫雲鬆開手,輕輕揉了揉,柔聲道:“你還有多久才能忙好啊?”


    “一刻鍾吧,雲兒若是累了,先去休息,不用等我。”紹淵說完此話,卻見鑫雲小嘴撅了撅,睨向他的眼神中百轉千迴,忍不住彎起嘴角,右手輕拂鑫雲的麵頰,“雲兒先去,我馬上就來!”


    近來各地形勢似乎已經平穩,但又可以從各地奏報的信息中感覺到,這樣的平靜一觸即潰。


    烏丸內部,烏蘭和郝澤麵上尚算融洽,但暗地裏都在不斷的爭取助力,不知誰可占據先機。希望郝澤和彥青能再出良謀,可兵不血刃收服烏丸。


    等範傑在並州坐穩騎都尉之位,也許可以借力,隻是他身負輔星之說,卻不知如何才能為王莽實現奇石上所示的新朝疆域!


    涼州林煒手段謀略果然遠高於乃父,幾個世家已然被收服,兵源糧草都已不再如當初般捉襟見肘。


    隨風與駝幫二當家的日久生情,二當家的是大當家獨女,隨風已入贅駝幫,頗受大當家信重,近來兩次帶著貨物穿過西域,到達大月氏,成功通商,更帶迴了自己一直想要的金沙,已送至子規山。墨爺爺定然歡喜,不知又能造出何等的神兵利器。


    青州呂母依舊據島而守,隨其上島的蒙義再未有消息傳來,青州水患已退,民眾又漸漸安靜了下來。


    水患中死去的親人再也迴不來了,可活著的還要艱難的活下去。再無奈,再艱辛,再不甘又能如何?


    天地不仁,萬物何辜!


    文叔近來在宛城和新野兩地奔波。


    新穀種植比較順利,文叔將稻種低價出售給當地農人,並上門教授種植之法,劉家二郎在兩地受到恩澤的鄉親們心中地位陡升,每每出門,都能收到鄉鄰們所贈的自家吃食。


    和兄長劉璌早已和好,親兄弟哪裏會有隔夜仇,就如同自己和紹湛。


    初聞害自己病骨支離之人為紹湛生母那幾日,情緒確實不受理智支配,看到弟弟便會忍不住的想起許心竹,隻是後來便又釋然了。


    前幾日收到了許心竹病故的消息,心中已再無波瀾。


    誰也沒有告訴紹湛那是他的生母,也讓他不用去承受痛苦和矛盾,便讓這個秘密隨著許心竹一起埋葬吧,湛弟依舊可以快樂無憂的成長。


    明達為湛弟拿到了太學的入學資格,自己此次迴臨山居可以將湛弟接來住一段時間,再將他送到長安,也許尹謙也可同往,這個孩子是學習的料,應該去太學長長見識!


    左泰即將周歲,自己要迴大邑一趟,將世子立好,再安公孫述之心。


    曉風傷愈,竟然功力大漲,便讓他留在任俠身邊,此後三年,大邑局勢就要看任俠和無憂的了。


    任勳當日執意跟風澤同行,自己給風樅去了信,讓其教授任勳輕身功夫和隱匿追蹤術,也不知學得如何。一年之期不過轉瞬,希望到時看到一個全新的任勳。


    李川改造即將完工,在墨石溪的主持下,仍有十數人命歸深淵,著實遺憾。


    但因為大邑布局的變化,原本想借趙家船運自水路運送兵械的計劃卻隻能暫時擱淺,需另尋他法。


    阿雄終於傳迴消息,車營已經上鉤,就看他懷疑了劉歆之後會怎麽做了,希望車營再聰明些,能成為自己扳倒劉歆的最強助力……


    ……


    而自己,嶽父大人診脈後已有暗示……和雲兒該生個孩子了!


    紹淵迅速將迴信一一寫好,交給了蘇順。


    紹淵入了內室,挑開紗帳,正迎上雲兒的雙眸,此時的眸內,水光瀲灩,又情愫翻轉,似有著無限的引力,讓人沉溺……


    “阿淵——”


    “雲兒——”


    ……


    太子書房,王臨又在作畫,所繪之境卻異常眼熟。


    漫天飛雪中,左下方綠竹傲霜,右下方半湖凝翠,圖中央紅梅成林,遒勁鮮豔,梅林中一架古琴,琴台上卻並無撫琴之人。


    “殿下!”一邊的小太監卻沒有像平時一般的大加誇讚,聲音有些顫抖的輕輕喚了一聲。


    近來殿下已經畫了這樣的梅林圖近十幅,雖一直沒有畫上撫琴之人,卻仍讓心知肚明的小太監感到害怕。


    自雪後初霽那日在梅園之中撞見甄娘娘撫琴以來,不知為何,每三日娘娘都會在花園中撫琴,園中景致已然自梅花的傲霜鬥雪,變成了春日的杏花微雨。


    而每次聽完琴,殿下都不太正常。


    王臨沒有理會小太監,在畫的留白處寫道: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殿下!”小太監又輕輕扯了扯主人的袖子。


    “那日她彈《梅花三弄》,今日她彈《陽春白雪》,並不是悲傷的曲子,可為什麽音中都有孤獨無奈之意?”王臨自語著,過了好一會兒,他長長的歎了一聲,道“小為,將畫拿去燒了吧!”


    “是!”小太監鬆了口氣,又道,“殿下,太子妃剛才派人來說,時候不早了,殿下應保重身體,早些迴寢宮安息。”


    夜,醜時。


    六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翻入了舒家食肆。


    屋內僅一間臥室,幾人不用分辨,從窗口吹入了一些白色煙霧,靜候了兩息時間,屋內人已然睡死。


    幾人扛起阿雄,迅速離開。小廝無知無覺,睡得香甜。


    屋內留有極淡的香味,正是“夢中月”,至少可讓人安睡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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