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傑大婚第二日,鄧禹一早就到了紹淵的三進小院,還帶著些宿醉的昏昏。


    紹淵見如此,用力彈了彈他的額頭,讓人去給他做醒酒湯。


    “表哥,”鄧禹摸著被彈痛的地方,喚道:“你輕些,把你弟弟聰明絕頂的腦蛋彈壞了可怎麽辦!”


    鑫雲含笑說:“表弟還小,不可這般喝酒。”


    “謝嫂嫂提點,鄧禹謹記。”自鑫雲為他接骨後,他對這個嫂子一貫敬重,正色迴禮道。


    為鄧禹檢查了一下以前受傷的右腿,鑫雲便出了正廳,將此地留給了這對表兄弟。


    紹淵盯著鄧禹喝了醒酒湯,方道:“本也有事想讓人去喊你過來,你便自己來了。”


    “州牧丁大人給了一個月的假,迴來幾日一直幫範大哥忙他的婚事,昨日也是為了替他擋酒方才醉的,我平日裏可不會這樣喝酒,不然,他連洞房也進不了。”鄧禹嘻嘻笑道。


    “何日返並州?”


    “五日之後!”


    “你讓人迴去和舅父大人說一聲,在我這裏住兩日,我有事和你交代。”


    見表哥說正事,鄧禹也認真了起來。並州之行,許多事雖然經自己之手完成,可一應籌謀均出自表哥,越來越發現自己原來的少年輕狂,恃才傲物是多麽的無知淺薄,自己需要學習的還有太多太多,臉上的崇拜之色甚濃,“有事表哥隻管吩咐!”


    紹淵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笑,“並州之事你做的非常漂亮,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很多,鄧禹,你是天生屬於戰場的人。”


    鄧禹還想謙虛一下,可是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把他的興奮之情暴露無遺,“剛開始幾場,東胡還以為是佯攻,隻是作勢揮揮手裏的兵器,便想退走,我們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表哥,此戰確實快意,我手刃匈奴騎兵近十人……”


    見鄧禹如此興奮,紹淵抬手製止,“鄧禹,我們生於亂世,無法安享太平,隻能以武止戈,可是身處局中,你要守好心性,萬不可嗜血暴虐。”


    鄧禹微微一怔,迴想起自己自益州、青州平亂到此次並州守邊,對待殺戮,對待生命的態度確實有了太大的變化,他抬眼看著表哥,認真的道:“謝表哥提醒,我記住了!”


    紹淵微微笑了笑,又道:“我說過,你會一路順遂,位極人臣,未來的路還很長,你的本心一定要守住。此去並州上任,有幾件事需要你去做。這兩日你留在這裏,我們好好推演一番。”


    “我知道表哥對東胡此次侵邊的意圖心存懷疑,對伊德爾的身份有著猜測,需要我去證實,你放心吧!伊德爾目前的日子我看也不好過,昨日他受邀參加了範大哥的婚宴,一直強顏歡笑,最後借酒消愁,是被隨從抬迴去的。”


    “此人粗莽有餘,智謀不足,也隻不過是別人手裏的一枚棋子,長安的事你不用掛心,我另有安排。並州之事我就全權托付給你了!你與範小將軍相處如何?”


    “範大哥智勇雙全,又寬厚待人,我與他處得極好。”


    “陛下剛封範傑為並州騎都尉,範老將軍便上書辭去將軍之職,當真睿智,如此家風,相信範小將軍值得相交,若有機緣,我亦想與他相識。”


    “我明天帶他來見你可好?”


    “新婚燕爾,怎好打擾,上任之前,在長安他必然有許多事要安排,等以後再說吧!”


    午膳之後,鄧禹有些高興的道:“表哥近來身體可是大好了?和我談了這麽久也未見疲態,食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並州諸事順利,範小將軍力壓伊德爾成為輔星,劉歆籌謀落空,阿淵近來沒有什麽煩心的事,故而休養得確實不錯。”鑫雲也開心的道。


    與這裏的氣氛不同的是青陽縣主的府上。


    “蕊心,縣馬還未醒來?”青陽縣主問道。


    “迴縣主,是的,寅時縣馬起來吐過一次,然後又睡了。”


    “縣馬自並州迴來就變了。”青陽縣主幽幽歎了一聲,“整日裏不見好臉色,又時常酗酒,對我亦冷淡了許多。蕊心,你說我該怎麽辦?”


    “縣馬也許是因為並州苦戰,迴來未得封賞,故而苦悶,又遠離家鄉,擔心失了陛下恩寵。縣主不若時常進宮走走,以安縣馬之心。”


    青陽在心裏長歎了一聲,父親在宗親中無權無勢,自己在王家微不足道,雖受封縣主,卻不過一個虛名罷了。


    伊德爾的房中,卻不隻他一人,膳夫也在。


    他彎腰撿起被伊德爾拂於地上的一封信箋,緩緩的道:“王子稍安勿躁,成大事者怎可稍遇挫折便如此頹喪!”


    “劉歆這個老匹夫,一開始那麽勝券在握的樣子,你我依計而行,結果又如何?”伊德爾忍不住拍著榻沿,道,“父汗來信斥責,怪我成事不足。此次東胡部損失慘重,我實在無法冷靜。”


    “成功之路本就白骨鋪就,”膳夫將信箋整理好,又放於案上,依舊緩緩的道,“老奴在王子身邊囉嗦了十年,王子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嗎?可汗的信,王子閱後當如何處置?遭遇困境,王子日日酗酒難道就是解決之道?目前的境況遠沒到窮途末路,王子何至於此?若你不能收拾心境,不如早早潛迴東胡,就在那片小小的貧瘠土地上終老吧!”


    “巴格西!”聽膳夫這樣說,伊德爾不知如何迴話,在長安已快一年,這裏的繁華哪裏是部落裏可以比擬的,由儉如奢易,由奢入儉難,若就這樣迴去,如何甘心!


    膳夫遞過一個燈燭,目視著伊德爾。


    伊德爾將案上的信箋拿起,湊到火上,點燃後,任由灰燼落入了案幾上的瓷盅內。


    “你是陛下貴人的身份依舊未變,長安的官職也未被撤去,並州之行雖未受賞,但軍功仍在。劉歆已在籌謀,王子隻需做好自己份內的事便好了。沒到最後一步,都不可言敗!可汗那裏,我會迴信的。”


    “謝巴格西提點!”伊德爾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生氣,“待我洗漱後去見縣主,這段時間,冷落她了!”


    膳夫有些安慰的點了點頭,“王子,成功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王子還年輕,不要急躁,一切需緩緩圖之。我今日會去見劉歆,和他商議今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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