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籌謀


    柳辰一路順利,很快就入了長安,長安城內,仍未有素日的繁華,路上行人不多,少有的幾個也是目不斜視,行色匆匆。


    柳辰先去見了書泰,書泰原本因為劉秀的事有些惶恐難安,見了柳辰就好像見了主心骨一樣,把長安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幾日之內,司隸太守司馬洪動作迅速,長安近萬人受到牽連,斬首者達四五百人,直接涉入青洲之案的武平候府、清華夫人府幾乎滿府誅殺,沉沉血色漫過森森庭院,讓人心驚。


    流放者數千人,可以預見,有多少老弱婦孺會在艱苦的流放途中埋骨異鄉……


    長安城內昭獄、虎牢、保宮獄均人滿為患,哀嚎不止。


    徐鄉候劉磊已被押解到長安,自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武帝後人,早就沒有了原來的樣子,衣衫襤褸,遍體鱗傷。車裂於市時,麻木的雙眼中最後透出的是解脫的釋然。


    在朝中為官的,原來親近劉氏者,也大多被牽連,此事之後,劉氏舊臣逐漸淡出了新莽朝的政治權力中心。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從司隸太守府打聽到,劉公子也在追緝名單中,不過排名靠後,官府並不會投入過多的力量去追查,估計即使被抓了,也就是關一段時間吧!”


    “虎牢之中,哪裏是易與之地,尤其現在這種時候,裏麵人滿為患,生存環境極是惡劣,能不能囫圇著出來都不好說,最安全的還是不要迴長安才是。”


    ……


    了解了大概,柳辰便開始為拜見甄邯做準備,少爺交代的事情還是要盡快完成才是啊,不在他身邊,總是心中不安!


    ******


    “大人,那個左沐安求見你了?”司徒鎮聞訊趕到公孫述府中,詢問道。


    “拜帖在案上,上麵還用了左毅當年的私章,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司徒鎮將竹質金邊,製作精美的帖子打開,內裏措辭文雅,字跡飄逸,翩翩佳公子的感覺躍然紙上,結尾處用了兩枚私章,一枚正是自己熟悉的左毅將軍當年曾用的,還有一枚是“沐安”,兩枚章的形製字體花紋,儼然出自一人之手。


    當年左毅的私章乃是他親手所刻,這樣看來“沐安”也是出自他之手……


    左家墨玉,私章……理所當然的態度,強悍的姿態……難道,真是左家小少爺迴來了?


    公孫述見司徒盯著拜帖發呆,臉色難看之極,道:“果然是左毅私章?”


    “很像!這個極易分辨,隻要翻找以前的公文即可,我無法證明它是假的。”


    “他們明天來府裏拜會,還請了尹歸和已經解甲歸田的幾個老將軍,我看他準備充分,勢在必得,你要如何應對?”


    “還請大人救我!”


    “左家賜封大邑兩百年來,一直以寬仁治下,與地方幾大世家關係不錯,在百姓中也極有人緣,這些年來你能安居左府,一是因為左家後繼無人,二是你攜左將軍遺命,可是十年了,除了暗地裏的產業,一些眾所周知的左家之物你依然無法光明正大的收歸囊中,比如左家老宅,比如那幾間禦賜的商鋪,還有大邑近十分之一的田地。”


    “大人,”司徒鎮急著道:“這些產業的收益我可都是交給大人了,大人要救救我啊!”


    “我現在希望那個左沐安貪心一點,這十年來,那些世家哪家沒有從左家產業中受益!隻要左沐安涉及了他們的實際利益,自然不用我們出手了。”


    “對啊!左家明麵上的產業不過十分之一罷了,暗裏的有一小半是被他們蠶食了,隻要左沐安想拿迴去,自然就有人幫我們對付他了!”


    “你見過他一次,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


    司徒鎮努力迴想當日之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好說,他極有世家公子的氣度,風儀出眾,但身體極弱。應該也很聰明,善隱忍。小時候患有心疾,常生死間徘徊……當年,他養病之處又遭烈火焚燒……之後數年,我也沒有放鬆查訪,一直沒有音訊,所以我才篤定他早已夭折,誰能想到會這樣呢!”


    “左無憂呢?按他的年紀,當年應在十歲左右,你怎麽會放過他?”


    “一個侍婢生的孩子,又因血脈有疑趕了出去,我就沒把他放在心上。”


    “你真是個蠢貨,左夫人當年肯定知道自己無力保住左家,所以順勢推舟,將他趕出府去,左家的玉牌,左毅的私章就是他帶出去的。”


    “大人救我!”


    “見機行事吧!明日把幾家家主也請過來,你先想辦法找證據質疑他的身份,照你所言,他活著的可能性確實不大,這個也有可能是假的……如果失敗,也就隻能把明麵上的東西還給他了!”公孫述有些肉疼的道,雖然他已經從左家拿到了足夠多的好處,但是誰會嫌銀子多呢,“唉,如果他還不知足,我們就推波助瀾,讓其他世家出手,坐收漁翁之利吧!”


    左府之內,紹淵和無憂亦在議事。


    這兩日,紹淵連著拜訪了好幾位早年與左家有過交往的故人,為示尊重,不能讓無憂獨自去,他必須親自前往,故而他的神情有些疲憊,半靠在太師椅上道:“大邑長和幾位老將軍都答應明日與我一起前去太守府,無憂,明天你的表現很重要,因為你是真的,隻要確認了你的身份,我的便自然而然的可以確認了。”


    “公子放心,雷管家這裏已經弄妥了,他還認得出我,通過他,我還找到了當時在偏院的幾個下人,小少爺的接生嬤嬤也找到了,你上次去見過她了。”


    “人的記憶很神奇,這麽多年,她原來的記憶早就模糊了,我上次見他,用了一種師傅教我的秘術,略略引導了一下,她不會記得上次見麵之事,但有些我需要她記住的畫麵卻存在於她的意識之中了,我相信,到時候她描述的左家小少爺必然與我有許多相似之處。”


    “左家軍這個方麵,有任俠可以確認,這些年來,他沒怎麽變,幾個老將軍應該有人認識他,這點不用刻意安排,反而自然。”


    “老夕還是很靠得住的,”紹淵把玩著兩枚私章,笑道:“你隻是把左夫人當年信箋上將軍留的私印給他看了一下,他做的這兩枚私章就可以以假亂真了,還有左家的家譜,我明知道是假的,可也看不出端倪來。無憂,放心吧,我們勝算很大,一切就看明天的了!”


    “謝謝公子為左家盡心籌謀,我粉身碎骨亦難報公子大恩!”


    紹淵見他這樣,搖了搖頭,道:“不說這些了,任俠那裏你去安排吧,我有些頭痛,今天就先休息了!”


    “公子頭痛,怎麽辦,柳大哥又不在,我去請仲戰過來吧!”無憂急道。


    “不要緊,睡一覺就好了,不用聲張!”


    不違逆公子的意思,是自強院中所學的第一要義,無憂退了出去,又悄悄把蘇順喊了過來,才安心去安排明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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