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生無常


    如斯苑中,把紹湛哄睡了的許氏正坐在梳妝台前,發髻已經散下,一頭如絲的秀發垂在身側,有一小撮發絲被繞在手間把玩,嘴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聲音輕輕的自語著,“香附、白茯苓、炙甘草、枳殼……哼哼……”聲音越來越小,襯得最後那一聲冷笑特別的刺耳。鏡中黑發白膚的美人在昏黃燭火的映襯下,因著那個冷笑而散發出詭異的氣息來。


    梧桐苑內,客廳裏樹了八盞燈,照得整個廳堂亮堂堂的。鄧君娘和陰祥書正在在廳內相向而坐。


    “祥書,你也去看了安兒了,如今可該怎麽辦啊?”


    “君娘,先寬心吧。安兒雖說從小並不健壯,但也甚少生病,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可是馬先生說了,那是心疾,極可能留下病根,一生都將小心調養啊。萬一……我可憐的安兒!你下午沒在府裏,我趕到書齋時,安兒正昏迷不醒,臉色慘白,嘴唇青紫,看了真的很心疼。”


    “君娘,事已至此,多思無益,馬先生也說,服藥之後還是對症的。安兒還小,好好調養一定會好的,先寬心吧,你素來體弱,還是不要過於憂思了。其實我還擔心另一件事。”


    “何事?”


    “幾年前,我們曾提出要將紹淵記為嫡子一事,父親是同意的,但是宗族裏認為柳氏命數不佳,特請了高人來算,說是紹淵會有一劫,需等紹淵過了明年的生辰,滿九歲時方可再議此事,否則不詳。現在紹淵這一病,定會出現變數。唉!莫不是這柳氏命數真如此多舛,過身多年,竟還會帶累安兒?”


    “命理之說,如此縹緲,我們又該如何化解?”君娘長長的歎了一聲,道:“真不知宗裏的那些長輩怎麽想的,都是你的兒子,為什麽要他們的同意。”


    “這幾日,安兒那裏你多費些心,時辰不早了,快歇了吧。明日我出去再打聽打聽有什麽好的藥材,多進些迴來。”


    一連三日,紹淵臥床未起,每日三劑的喝著湯藥,馬大夫天天來號脈行針。


    看著馬大夫的臉色,似乎紹淵的情況喜人,“少爺恢複的不錯,明日開始可以每天趁天氣晴好時外出走走,不過要小心著涼,不要勉強自己。”


    “馬先生,祥書這幾天帶迴來不少的好藥材,你去看看有什麽可以給少爺用的。”


    “是,夫人。少爺的病還是以調養為主,飲食也要注意,我已經將飲食禁忌都告訴林嬤嬤了,日常調養一定要精心。”


    “林嬤嬤,你要多注意,小南柳辰他們也要記住這些,不能有一點的疏忽了。”


    “是,夫人。”眾人異口同聲的迴答。


    “夫人,自明日起,少爺無需每日行針,我就三日過來一迴吧。”


    “好的,你得閑了也多多研究此症,是否還有更好的醫治方法,還請先生多多盡心。”


    “是,夫人!”


    馬大夫告辭之後,許新竹帶了一盅乳白色的羹湯過來,“夫人,您也在啊!我今天給少爺熬了這個,是給他補益身子的。”


    鄧君娘接過小盅,打開看了一眼,“很香啊,心竹,這是什麽?”


    “我聽說少爺的症狀,便翻了幾天的醫書,才配出的這個方子。我選了上好的杏仁焙熟後研磨成細粉,加入西米慢火熬煮,因著杏仁有些微苦味,便在最後加入了羊乳、蜂蜜和瓊脂,在冷卻凝固時又加了鮮果。今天忙了半天就得了這一盅,現在剛剛好,還帶著些微溫,讓少爺用一些吧。”


    乳白色的杏仁羹,看起來頗為誘人,還散發著羊乳和鮮果的香味。


    紹淵正靠坐在床上,他的邊上還爬著兩個約三四歲的小娃娃,正是陰麗華和陰紹湛。他們倆年紀差不多,個頭也差不多,都是唇紅齒白,長得可愛又討喜,宛如觀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他們正認真地看著紹淵,麗華奶聲奶氣的說:“哥哥,你什麽時候帶我去放風箏呀?你給我做的風箏都在房裏待著難受死了,它他好想飛到天上去玩玩呢!你答應過我的,哥哥!”陰麗華,年紀雖小,卻聲音脆生,吐字清晰。


    邵湛也不甘示弱,急急的說:“格格,也帶我去啊!吉吉,也帶我去啊!我也要去放箏箏!”


    紹湛隻比麗華小了半個月,但語言能力明顯沒有麗華好,隻見他一邊拉著紹淵的手晃來晃去,一邊“格格、吉吉”地叫著。


    “哥哥,如果弟弟聽話,我們就帶上他吧。”麗華小大人似的說道。


    “好,你們兩個都帶上。”紹淵笑著看著可愛的弟弟妹妹,兩手分別摸著他們的頭。


    陰家兄妹三人關係一直很好,似乎紹淵天生有一種魔力,兩個小的對邵淵都非常喜歡,每次看到哥哥都很高興,無論是玩遊戲還是做別的什麽,都很願意和哥哥在一起,模仿哥哥的樣子。


    “安兒,把姨娘給你做的杏仁羹吃了吧!”


    “娘,我剛服了藥,又喝了不少的粥,這會兒一點都不想吃,怕是吃了要反胃的。馬先生也說了讓我每餐進不能過飽。”


    “夫人,馬先生是交代過的,說少爺吃得過飽會加重身體的負擔。”林嬤嬤也在旁邊說道。


    “娘,你看弟弟妹妹好像餓了。不如讓他們吃吧,也不浪費姨娘的一番辛勞。”紹淵看到麗華和邵湛都眼巴巴的盯著白瓷盅,小舌頭一舔一舔的可愛極了。


    “這怎麽好呢!我是特意為大少爺做的,還是大少爺用了吧!”許心竹急急的插嘴,講完後覺得自己表現得過於急切了,便又說到,“這杏仁對大少爺身體最有助益了,還是大少爺用吧!小姐和二少爺想吃,我明天再做就是了。”


    鄧君娘看了看許氏,又看了看少淵,一邊把瓷盅遞給紹淵,一邊說:“許姨娘忙了半日,你就少用些吧!”


    紹淵正欲開口,隻覺一股奶腥味直衝鼻腔,突然一陣惡心,勉強壓下後道:“娘,我真的吃不下。實在抱歉,姨娘讓您費心了。可我現在真的不想吃。”


    鄧君娘看到紹淵實在沒有食欲,便也不再勉強,讓人找了兩個小碗來,把杏仁羹分給兩個小的吃了。


    許新竹細長的雙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原樣。


    幾個人又在房裏陪了紹淵一會兒,未幾,見紹淵麵有疲色,另兩個小的也開始打喝欠,便準備離開。


    兩個小的便隻好不情不願的隨各自奶媽迴院了,邊走還邊迴頭說,“哥哥,你要快點好起來,明天我再來看你,哥哥好起來才能和我一起去放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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